司马昶提出要见宇文悦一面,宇文信还没开口之时,一声“不行!”便从元氏口中说出。宇文信不免有些惊讶的看向妻子,没想到她的态度竟然会如此决然。

    宇文信不是女人,自然体会不到妻子的心情。身为女子,元氏对女儿前世的遭遇更能感同身受,做为一个母亲,她怎么可能再给司马昶伤害心爱女儿的机会。

    “婶婶!”司马昶惊讶的叫了一声,他是真没想一向特别疼爱自己的婶婶会拒绝自己的要求。

    “阿昶,你不必说了,婶婶是不可能让你见佳娘的。你回去吧!”元氏的语气极为坚决,不留一丝余地。

    “世叔……”司马昶求助的看向宇文信,满眼哀求之色。

    宇文信眉头紧锁,一副极为难的表情。沉默片刻之后,宇文信突然说道:“阿昶,当年先父与令尊只是口头约定,并未立契,所以这婚约之事并不算订下了,我如今欲为佳娘另择佳婿,你可愿成全佳娘?”

    “啊……不不不……世叔,阿昶真心爱慕佳娘,您千万不要拆散我们啊……阿昶求您了……您让我见见佳娘,求她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若再负佳娘,必受万马踏身而死。”司马昶一听宇文世叔要退婚,慌的脸色都变了,立刻扑到宇文信身边,扑通一声跪下起誓。

    “果然你是知道的。”宇文信突然说出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可元氏与司马昶却都听明白了。

    司马昶神情凄然,涩声道:“是,小侄已尽知前世之事。”

    元氏闻言失声叫道:“什么,那些当真都是真的?阿昶,你……你怎会变的那般残酷暴戾!”

    司马昶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白,事实上,在梦中旁观之时,他也觉得梦境中的司马昶根本就不是他,只是一个与他同名的陌生人。可是每当梦境中的司马昶情绪有极大波动之时,他却又都有深切的感受,所以司马昶无言以对元氏的质问。

    “既然你都知道,便也不必再说什么了,我宇文世家绝不会再重蹈复辙,你……请回吧。”宇文信也不多说废话,直接开口撵人。

    司马昶还没见到宇文悦,怎么肯就这样离开,他保持着跪在宇文信脚旁的姿势,急切的说道:“世叔,想必您已经知道佳娘重生之事,但您一定不知道佳娘为何能够重生,求您给小侄一个机会,让小侄将后来发生的,佳娘并不知道的事情讲给您听。”

    宇文信一听司马昶提起“前世”二字,立时勃然大怒,厉喝道:“你屠尽我宇文世家,毒杀亲子害死亲女鸩杀发妻,你还有什么脸在我面前说话!”

    司马昶身子猛的一颤,呆呆的跪在地上,整个人象是傻了似的,只见悔恨难当的泪水从他的眼中涌出,司马昶实在无颜面对宇文信夫妻。

    元氏听了丈夫的话,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悲愤哀伤,跌坐在地,哭的无法自抑。

    宇文信赶紧过去扶起妻子,柔声道:“阿蓉莫哭,万幸咱们已经知道将来可以发生之事,尽可以避过去的。如今咱们一家子都好好的,你就莫要再伤心了。”

    元氏胡乱拭着眼泪,可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宇文信心疼极了,干脆将妻子搂入怀中,让她在自己的怀中哭个痛快。

    过了好一会儿,元氏才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她素来特别在意自己的礼仪,因此越发觉得不自在,只向仍旧跪在地上的司马昶匆匆说了一句:“阿昶,事已至此,你什么也不必说了,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将佳娘许配于你,你回去吧。”说罢,元氏便匆匆回房整理仪容,方才的失态,对她来说是无法接受的。

    元氏走后,宇文信见司马昶跪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便上前将其拉了起来。司马昶呆呆的,象是被抽走了三魂六魄一般,让人看了着实心疼。

    宇文信心知自己面对孩子们时硬不起心肠,可是他没有两全之法,也无法接受司马昶对整个宇文世家的背叛,硬逼着自己恨声说道:“司马昶,我们宇文世家不欢迎你,往后再不要登门。从今往后,你与佳娘各自婚嫁,再不相干。”

    司马昶闻言心头大恸,只觉得被人活活摘去了心肝。他“啊……”的惨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委顿在地,昏死了过去。

    宇文信大惊,什么恩怨都顾不上了,赶紧上前抄起司马昶的身子,急急唤道:“阿昶……阿昶……”

    司马昶双目紧闭,面色如金纸一般,宇文信探其脉膊,只觉得其脉既微弱又零乱,情况极为凶险。

    宇文信只是粗通医理,并不会给人治病,他赶紧命人去请华老先生,自己则抱起司马昶,将之送往最近的房,等候华老先生前来救治。

    宇文信抱着司马昶刚刚迈出修宜堂,就看见大女儿迎面走来。原来宇文悦在命大管家处理翠翘之后,思量再三,还是觉得应该当面与司马昶说个清楚,所以才有了这修宜堂一行。

    只是宇文悦怎么都没想到,她还没进修宜堂,就看到父亲抱着昏迷的司马昶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司马昶双眼紧闭面无人色,宇文悦心中突然泛起一阵没由来的绞痛,疼的她的脸上也失了血色。

    “阿爷,这……这是怎么了?”宇文悦颤声问道,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中透着浓浓的紧张关切。

    宇文信此时也没有心思多想,只皱眉说道:“佳娘,你怎么过来了,快回去。”因为知道女儿的心结,所以宇文信不愿女儿因为看见司马昶,而勾起那些伤痛的往事,所以并不回答,只是开口撵人。

    “阿爷……他到底怎么了?”感情抢于理智之前,让宇文悦问出那句满含关切的话。

    宇文信深深看了女儿一眼,说不出心中是个什么滋味。他是过来人,怎么能听不出女儿心中其实还惦记着这个祸害了整个宇文世家的混帐小子。

    “先去见你阿娘。”见女儿明显心中还有司马昶,宇文信越发不能让女儿再待在这里,只用话支开女儿,其他的以后再说。

    宇文悦并没有违逆父亲意愿的习惯,便低低应了一声,转身向东边的起居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