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英眼里,李乾顺的死,顺理成章,在西夏的皇城司察子们,经过走访,都有一种说法,叫做百姓只认任国相,谁知大王他姓李。

    说的就是任得敬随着任妃的不断受宠,升到国相之后,大权独揽的局面。

    赵英早就猜到了会出事,李乾顺死的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但是他始终没想到梁炳焕在抉择之后,选择了让了六左军监司增兵兴庆府。

    这个选择,对于曹娴来说,会有极其恐怖的影响。

    “曹贤妃那里。”赵英有些犹豫的看着官家问道。

    赵桓将札子合上,递给了赵英,令其归档,略带几分无奈的说道:“做山大王比国丈强呀。你去知会曹贤妃一声吧。”

    “是白绫,还是从内府取点药?”赵英小心翼翼的问道。

    赵桓猛地一愣,瞪着眼木然的转头看着赵英,疑惑的问道:“朕好像没说要赐死她呀。”

    赵桓眯着眼看着赵英,他是内侍省都知,掌管皇城司这个特务政治机构,大宋宫人们的老祖宗,心狠手辣是他的另一面,在自己面前的唯唯诺诺和故意卖傻的种种行径,并不是赵英的全部。

    赵桓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你别会错意,朕没说杀,你正常知会一声就是,梁家是梁家,曹娴是曹娴。”

    “用完了就废弃掉,甚至还要杀掉,这太过于薄情寡恩。”

    赵英略微有些疑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离开了文德殿,让官家自己去度量此事。

    归化人教育,这一项从先秦就开始的活动,中原王朝对其极为熟练。

    如何将归化人培养成狂热的中原王朝仰慕者,有着一套极为熟练的工序,可以令其归国之后,心心念念的内附中原王朝。

    比如眼下在汴京游学的安娜长公主,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每日吟诗作赋好不快活,可以说是此间乐,不思罗的典型。

    赵英走后,赵桓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本札子,这本札子乃是宗泽所手书,通过金字牌传到汴京,说的就是一件事,潭州。鄂州告急。

    这本札子如同压在他心口的一块巨石一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瞒、瞒、瞒,纸张终归包不住火呀。”赵桓看着手中的札子,叹气的说道。

    此时的赵英的走到了曹娴母子三人的住处,这里是延福宫外的一处小楼,虽然不如延福宫或者福宁宫大气,但比之前住的宫人宫室还是要好很多。

    之前曹娴从昭仪升为贤妃之后,搬到了福宁宫,但是最后又在李清照的安排下,搬到了这小楼之内。

    潜规则这种事,谁都不能免俗。

    是简陋了些,但也算清雅。

    赵英还没走到楼前,就看到了曹娴正在教已经改名为赵仁孝的西夏王子读书识字。

    赵仁孝读了一段书,略带疑惑的问道:“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这一段孩儿能够明白其中道理,一个是仁,一个是孝。可若是父母待孩子不好,孩子也要去孝顺吗?”

    曹娴撩起了自己的发梢放在耳后。

    赵仁孝离开西夏的时候,并不是不记事的时候,相反他对这段记忆极为深刻,她带着忧愁看着自己的孩子,赵仁孝的这个问题,就是在问,他应该不应该孝顺李乾顺。

    曹娴摸着赵仁孝的发髻说道:“当然要孝顺了,西汉时候有位大将,名叫霍去病,霍去病的威名,远播四方,可是这霍去病的身世可不大好。”

    “霍去病的父亲霍仲孺与平阳公主的侍女卫少儿私通,生下了霍去病,可是这霍仲孺不肯认霍去病这个儿子,留给了卫少儿自己抚养。”

    “霍去病功成名就之后,非但没有埋怨霍仲孺反而善待了霍仲孺,甚至还把他的同父异母的兄弟霍光带到了长安。”

    赵仁孝面露疑色,霍去病的威名,至今还在草原流传着,辽国有不少百姓改姓,就改成了霍。

    “孩儿不愿,孩儿宁愿从小生在汴京,权当没在兴庆府住过!”赵仁孝坚决的摇头说道。

    他的哥哥李仁爱和大娘耶律南仙,是怎么死在兴庆府的,他亲眼所见。

    所谓抑郁而终,绝食而死的惨状,他亲眼目睹。

    而他的母亲被当做筹码一样贩卖给了大宋的那一刻,他对那个父亲,始终无法抱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尊敬。

    曹娴看着赵仁孝坚决的模样,莞尔一笑的说道:“你现在只有一个父亲,那就是大宋天子。”

    “读论语吗?蒙学的功课都做完了吗?”赵英笑着打断了曹娴的授课,这四书五经,显然不是这个年岁的孩子应该读的书才对。

    曹娴这才讶异的看着走到楼上的赵英,这个人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是,读完了。”曹娴让赵仁孝离开了这处,赵英平日绝不会随便过来,只要来,一般都是有大事发生。

    赵清露在侧室看到了赵英,一溜烟的跑了出来,蹭蹭蹭几下就窜到了赵英的身上,晃着赵英的脑袋问道:“阿爷,你给阿姥()带好吃得了没…呀!”

    “姥儿下来,别闹。”曹娴一看自己的女儿这个模样,也是一阵慌张,想把赵清露从赵英的身上摘下来。

    赵英乐呵呵的掏出了早就备好的糖果,说道:“阿姥以后可不能这么窜来窜去了,都长大了,你阿爷驼不动你了。”

    赵清露已经五岁,不是当初那个三岁的丫头,至少重了十多斤,赵英真的有点驼不动了。

    “乖,出去玩。臣和你的母亲商量一点事。”赵英把赵清露哄了出去,才坐好面露难色的说道:“李乾顺死了,被任妃下毒杀了。任妃儿子李仁友成为了西夏王。”

    曹娴收拾书的手为之一顿,笑着说道:“他死不死,活不活,跟我都没关系,孝儿还当他是父亲,我只把他看做畜生。”

    “岳将军带着河间军登上了兴庆府城头,六左军监司在梁炳焕的指挥下,驰援兴庆府。”赵英继续不温不火的说道。

    曹娴陡然瞪大了眼睛,将手中的书一扔,一阵风一样的跑了出去,抓着正在院里嬉闹的赵清露,用力的拍着她的背,歇斯底里的喊着:“把饴糖给我吐出来!快!”

    赵英看着这一幕,哭笑不得,连曹娴都认为梁炳焕的选择了西夏之后,她们母子三人的命运唯有一死了之。

    赵英同样这么认为。

    但是自己的大宋皇帝,却言辞的拒绝了这个提议,甚至认为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