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不是口含天宪的汉天下时代了,君权在这个时代已然没落到了需要奸臣把持朝政,才能让整个朝堂听话的地步。

    这不是赵桓想要的朝堂,但是现在的他无能力为。

    赵佶面对这样的朝堂也只能无奈的选择同流合污。自己和他一样的选择,就会被金人抓起来玩牵羊礼去。

    朝堂之乱,根子不在朝堂。

    赵桓已经敏锐的感觉到了这一点,但是具体出现在哪里,他还不清楚。现在他也没有功夫搞清楚这些事,因为他的主要精力必须放在应付金兵之上。

    他必须向天下人证明自己!是有德之君!是兵强马壮之君!

    才可有可能在这个遍地奸臣的朝堂安稳的待下去。

    要不然,哪天一句失德,一句拥立,自己就得麻溜滚下台了。废帝的日子绝不好过。

    他忽然觉得自己今天在这个朝堂上的表现还不错,至少像陈东这样的忠诚之士,会得到自己整顿超纲的决心,不会寒了天下志士的心。

    赵恒忽然心生一计说道:“刚才与众位将军商定,要割地赔款称侄。”

    “臣不信,种少保笑容满面的走了。这么多年了,可曾有人见过种少保笑过?”陈东拱手说道:“虽然臣只是太学生,但也有一腔热血尽忠报国,有何吩咐,但请陛下明言。必当竭尽全力。无需试探。”

    赵恒点头,陈东对大宋的忠心值为100/100,竭尽全力,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而且在这个十三岁法定结婚年龄的时代,赵东也很成熟。

    “你在学生之间,把这句话传开,今日早朝,陛下听从右丞李邦彦和康王谏言,与金议和,赔金五百万两!银五千万两!牛马万头,绢帛百万!”赵恒准备用流言蜚语这种下作手段,把这俩挑头投降的家伙,安排的明明白白。

    这赵构不是想当皇帝?自己先把他渲染成卖国贼,卖国贼能当皇帝吗?这是触碰到了他知识盲区。

    他不确定有没有卖国贼还能登基称帝。

    只知道,这天子之位有德者居之,他要是失了德,想登基的难度只会直线上升。

    陈东直起腰来,考虑了片刻,说道:“臣领命。”

    他自然知道赵恒的手段不光彩,但是现在赵恒手里有牌可以打吗?

    看种师道的笑容可知,庙算的结果必然是战,而且很可能是血战到底。

    军队已经在外征战,亲从官三千兵马只能守卫宫城,再想做事,怕是宫城都要出事,毕竟有赵楷做前车之鉴。

    万一蔡攸脑子发了昏,带着数万京师禁军进宫城,这三千戍卫可是寸步不能离。

    虽然朝堂看似温和,其实早就是暗流涌动了。

    康王赵构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帮太上皇控制天下禁军,天下兵马不属于现在的新皇帝。

    满朝文武皆为蔡攸、李邦彦等人的朋党,只想把新皇帝做成提线木偶。

    就连勤王的大宋西军,也是种家军,是种师道嫡系,要不是种师道无子嗣,怕是早就再现陈桥事变,也不无可能。

    新皇帝能想到利用太学生,用天下悠悠之口攻讦朝堂二名奸臣,又有何不可?

    陈东认为已经很不错了,虽然陈东不认同这种方法,但新皇帝所说也是实情。

    今天朝堂哐哐哐跪下的一群老贼,不就是在逼宫?

    他们做的初一,不许新帝做的十五?

    陈东毫不犹豫的领命,让赵恒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还是个皇帝。

    只不过能做多久,还是要看这三处战场的结果。

    金兵南下,兵临汴京,徽宗禅让,仓促荒唐。

    这一切的责任都需要赵恒来承担,因为原来的宋钦宗赵桓已经魂飞魄散了。

    徽宗,郓王,康王,朝臣都让自己不爽利,一报还一报,自己用这下作的手法,也不让他们爽利!

    一天的忙活也让赵恒头大,第一天皇帝生活以闹剧收场,拟好诏书,盖了章,下放到了中书省,令其传闻天下。

    不过中书侍郎白时中挠了头,按理说这诏命依然下达到了中书省,他这个中书侍郎自然负责传闻天下,可是,这里面哪一条都不是他,或者说蔡攸想要看到的内容。

    “将诏书尽快发往各衙门,通传各衙,至于他们执行不执行,就不关我的事了。”白时中最后决定听从现在皇帝的命令,将这份诏命通传各衙。

    一皂服小吏脸色有些为难的看着诏书说道:“蔡少保那里,要不要禀报一声?”

    白时中飞快的说道:“该通报通报,该通传各衙通传各衙。只要这蔡攸一天不是皇帝,这皇命就得多听一天啊。得罪蔡攸不会死,得罪了新帝可是要挨刀子的,哎。”

    ……

    太学书舍,陈东居所。

    陈东很好的执行了新皇帝的命令,将李邦彦和康王赵构早朝表现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遍。

    “康王真的自请为议和使,谏言金千万两,银亿两,牛马十万头,布绢千万匹?这是要把大宋卖掉吗?!不当人子!”一名布衣少年,听闻陈东描述,义愤填膺的怒喝道。

    “我早已写好奏章《陈安边十策》,以委托迁京西路转运副使陆宰,帮我转呈新帝!朝堂之上,尽然是些蔡京、童贯、梁世成、李邦彦等这种货色,怎可安邦定国!我要再修一封《请诛大宋四贼》!”布衣少年看着皇宫方向的宣德楼,满眼悲愤!

    赵佶在位二十六载,着蔡京建立西城扩田所,专事搜刮民脂民膏,设生辰纲,大兴土木!民不聊生,现在已然禅让,那蔡京之流还有何依仗立足朝堂?!

    他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更多人!他要更多人和他联名上书,诛杀四贼!让朝堂再变得政清人和!

    “请诛大宋六贼,再加上朱勔、王黼在朝堂结党营私,排除异己,荒淫无度。在民间鱼肉百姓,将我大宋弄的乌烟瘴气,民不聊生!否则安有梁山、方腊义举?!我今日谏言请诛六贼,陛下虽然按下不表,可是能看得出陛下的内心对现在的朝堂相当不满!”陈东喝了点酒,拍着桌子大声说道。

    布衣少年说道:“梁山、方腊乃是叛乱,何曾成为义举?切不可胡言。你既然将如此重要消息告诉了我,我这就去告诉汴京百姓。传闻天下,让天下众人皆知,朝堂尽是蝇营狗苟之辈!”

    太学院太学生有旁听大庆殿议政的权利,陈东的这个消息实在是让这名少年为之震惊!

    朝堂之上,一品大员大谈卖国,赵氏宗亲居然亲做议和使,大宋朝堂居然已经腐朽如斯!

    陈东看着布衣少年离去,非常满意,新帝让他将消息散播出去,他可不准备只在太学中散播。找布衣少年,是想让他将此消息传的汴京遍地都是!

    “诶!你回来!哪里是金千万,分明是金五百万!喂!”陈东忽然想起来,布衣少年听岔了那赔款的数目,他仓皇去找夺门而出的布衣少年,可惜人已经离开。

    此人名为欧阳澈,乃是一位布衣,并非太学学生。

    陈东性子洒脱,进京入太学后,经常针砭时弊,对蔡京和童贯之流,百无禁忌,平时参加宴会、集会,旁人都远远的避开他,唯恐他出了事,自己也惹上麻烦。他倒不在意,日子过得更加洒脱。

    欧阳澈乃一介布衣,与陈东臭味相投,善谈世事,慷慨尚气,悯国忧时,见识明达。平日里谈论国事,切中要害,其心赤诚,陈东自是知晓。

    只是让陈东没想到的是,这位比他还要热忱的家伙,不出一天已经将此事,宣扬的整个汴京人人皆知。

    李邦彦和赵构并不知道整个汴京城已经将他们议和之事,传的沸沸扬扬,并且赔款的数目已经达到了惊人的金亿两,白银十亿两,牛马百万,绢帛千万的恐怖数字。

    两个人接到新帝诏命,命其议和使立刻出发议和,康王就明白这新帝还是屈服了。

    向金国乞和,本来就是太上皇在位时,就定好的章程。当时自己那个哥哥,现在的皇帝也在场!

    是朝堂庙算,得到的唯一答案,是现在汴京困局的唯一解决办法,金兵何其凶残,朝堂上,有谁不知?

    李邦彦莫名其妙的抬头看了一眼主心骨赵构,这个康王现在也是面沉如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构非常奇怪的是,金兵凶残擅战,太上皇赵佶望风而逃,一向软弱的大哥,居然在第一天上朝的时候,掀了桌子。

    难道是为了彰显自己的皇帝威风?简直莫名其妙。

    不过赵构还是按照自己设计好的套路,来到了金兵大营。

    金兵大营就驻扎在黄河北岸,离汴京仅有十里左右!坐着马车,也就半个时辰就到了。

    赵构来这里,就是为了刷声望,当皇帝讲究名声,如果没有敢为天下先的勇气,那个位置岂能顺利坐上去?他就是为了皇位而谋划的亲为议和使这桩事。

    他们俩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装上了马车,向着黄河对岸的大营而去,

    顺利的进入了金兵大帐之中,所见甲士极为精悍,身高马大膀大腰圆,帐前大兵身上的凶悍之气,让在妇人之手长大的赵构瑟瑟发抖。

    金兵凶悍早有耳闻,但百闻不如一见,眼中凶煞之气,形如实质一般,刺的他皮肤生疼。手中朴刀血迹早已渗入握柄之中,隔着老远都能闻到血腥之味。气息绵长,呼吸之声,如同牛哞。

    金人不过万,过万不可敌。

    大帐之外,无数的军帐之中,尽然是如此甲士!

    赵构颤抖着走进了金帐之中,看到了完颜宗望。

    一身白色长袍,左衽,窄袖,衽襟之中藏有一白色方巾,正盯着汴京布防图,看的入神。

    如果赵恒在此处,一定会发现,此地图和自己宫中悬挂一模一样。金廷并非临时起意兴兵攻宋,而是早有谋划,此汴京堪舆图乃是不传之秘,如何来到金兵军营,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