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地一声巨响过后,顾铭朗满身泥腥味儿走进屋里来,一串黄色的泥巴印字一路跟随,停到老邓的办公桌前。

    “顾铭朗同志,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啊!”老顾一个激灵忙从椅子上跳起来,避到墙边去。“我可给你说了啊,你归队报告还没打呢,你,你,你站住!打人是违犯纪律的事儿……”

    顾铭朗一掌拍到办公桌上,老邓吓得肩头跳了跳,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地上前把自己刚泡好的热茶抢救回手里,“有话好好说啊,好好说。”

    “谁让你伙同周连骗人的!”顾铭朗那叫一个气啊,他刚完成任务回来,就听到史克朗那小子得意洋洋地给他汇报这事。

    他家小青梅是什么性子,他哪里能不知道,要是知道他骗了她……

    “你知不知道这件事会造成什么后果!”顾铭朗沙哑的声音里满是疲惫,也不知道他先前的任务到底是做些什么,此时整个人已经瘦脱了相,眼窝深深地凹了进去。

    老邓摇头,顾铭朗正在开口,老邓赶紧摆手,让他先别说话。

    “铭朗,你先别说话,咱们先捋一捋啊,你担心这事的后果,可你和小廖现在是退亲了是不是?还能有比这更坏的后果吗?”

    “……”还真没有!

    老邓暗暗地松口气,后背都被汗湿了,都是顾铭朗这混小子吓的,见顾铭朗跟着他的节奏走了后,老神在在地喝了杯茶,坐回座位上。嫌弃地道,“你坐下说吧,我仰着脖子酸。”

    顾铭朗看了二大爷似的老邓一眼,拖过旁边的凳子坐下,“说!”

    “咳咳!”老邓干咳两声,把架起的二郎腿放下,“我问你,你任务途中,是不是失踪了十天?”

    “是!”这事是没错,他为是伏击对方的首脑,隐蔽潜伏了近十天,身上的热感仪失效,才会在雷达上失去踪迹。

    这事当时闹得还挺大,但他这不是没事么,而且任务期间他失踪的消息是完全保密的,演练结束后,消息才传到这边来。

    结果可好,这帮家伙直接给他演了一场大戏。

    “是就对了,我们骗了小廖了吗?没有!”老邓悄么声又把二郎腿给架上了,抿了口茶,发现顾铭朗正虎着脸看自己,不由自主地放下腿坐直了身体。

    “咳,这不是电话占线嘛,我剩下的话还没说完,结果老周就给小廖说了,等我再和老周通话的时候……你知道的,真不是故意的。”

    明明刚喝了水,嘴皮瞬间又干了,老邓舔了舔发干的嘴皮,“你看,你现在也没假,你是不是很想见小廖?”

    “是!”做梦都想。

    “这就对了嘛!”老顾一拍手,“行了,你也别纠结这事了,大不了等小廖来了,我们再帮你好好解释。”

    事已至此,还能怎和以办,只能这样了。

    顾铭朗起身准备回宿舍收拾一下,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老邓暗暗嘀咕,“这都说了两三天了,小廖怎么还没来呢?”

    心脏蓦地缩紧,拳头紧了紧,顾铭朗像没有听到这句话一样,脚步淡然地走了出去,徒留一地泥脚印。

    “顾铭朗,你给我回来,收拾好了再走!”

    ……

    开往驻地的列车准点出发,尾随了廖青梅一路的周卫国脸上露得得逞的笑容,目送着她上了车后,才飞速赶回办公室和老邓通风报信。

    顾铭朗这几天过得非常焦灼,既担心廖青梅到来后,发现他的欺骗会和他划清界限,更怕……更怕她根本就不把自己当回事,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来。

    回驻地这两天,虽然他如寻常一般正常训练生活,但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移向驻地大门处,期待着那里能出现他梦寐以求的身影。

    可惜,每每总是失望。

    “铭朗,你嫂子今天下午的火车到,能不能麻烦你去接一下?”午饭后,老邓抱着茶缸找到顾铭朗的办公室,对顾铭朗快速收起照的动作只当看不见。

    “我下午要去医院扎针,拜托了。”

    下午是休息时间,顾铭朗本就没什么事,正愁没事干呢,闻言没有拒绝直接点头。

    没事做时的等待越发让人焦虑,倒不如找点儿事,让自己没有那么多时间想东想西,拿到准确的时间后,顾铭朗就发车前往车站。

    “铭朗啊,你不收拾一下再出门啊?”出门前老邓善意地提醒了一句,上午是常规训练,顾铭朗虽然不需要亲自下场,但一身作战服也沾了不少脏污,这形象去接小廖?老邓暗暗摇了摇头。

    顾铭朗拍了拍衣服,“挺好,不必。”

    说完就推门走了。

    “……”老邓抱着茶缸老神在在地摇头。

    从气候湿润的靖北到达气候干躁的北方驻地,廖青梅刚一踏出车站,就被热情的大妈拉到一边,喊她去住店,多番推辞后,好不容易出了火车站,一眼就看到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顾铭朗一身作战常服,脚上踩着看不出原本样子的训练鞋,裤脚上沾了不少泥点,袖口扎起,露出结实的小手臂,眉头紧锁,正靠在车门边吞云吐雾。

    他不是失踪了吗?!

    他不是极有可能身受重伤吗?!

    心里原本积聚的担心和焦急在这一瞬间,全部变成汹涌的怒气,廖青梅觉得自己真的是傻透了,一路上各种担心不说,她辛辛苦苦跑来这里到底是为什么?

    廖青梅板着脸,直接就掉头往车站里头走。

    明明已经没有关系的两个人,她名不正言不顺的跑来本就是不该,要不是实在担心他,她何苦向廖爸廖妈说谎,何苦忍受着内心的煎熬,向顾爷爷他们隐瞒她知道的事实。

    青梅!!

    顾铭朗正好看到廖青梅消失在车站口的身影,心头一惊,烟头吓得直接弹到地上,心里暗骂了老邓一句,赶紧飞快地踩灭烟头,大跨步往前追去。

    “青梅,青梅,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我……”顾铭朗这会心里满是狂喜,脸上的笑容怎么收也收不住,在廖青梅看来,越发坐实了欺骗自己的可能,哪里还会再理他。

    顾铭朗虽然追着她在解释,却还是护着她穿过拥挤的人群,停到买票的排队伍里。

    正好现在买票去学校,她心里也不必对廖爸廖妈再有负疚感。

    “青梅,你看看我。”顾铭朗着急啊,廖青梅目光只盯着窗口前方,压根看也不看他一眼。

    廖青梅冷哼一声,半眼也不想搭理他。

    “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骗你的。”事关保密条例,有些事情顾铭朗压根就没法给廖青梅解释,只能一再强调自己,没有欺骗她。

    就像老邓说的,他确实是失踪了一段时间嘛,只是现在正好回来了而已,顾铭朗不要脸地这么想着。

    “当然,你没有骗我,你让别人骗我而已。”廖青梅伸手把顾铭朗拨开了些,挡着她排队了。

    “没有,没有!”顾铭朗此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眼看着排队的人越来越少,更是愁得不行,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哀求。

    “青梅,别走成不成?我知道你离开学还有几天。”

    廖青梅了然点头,“原来是算好了我开学的日期才这样的啊。”

    “……”顾铭朗这会恨不得打自己几巴掌,这张破嘴,说啥都是错。“我真没这样想,我发誓!”

    史克朗和两个兄弟站在角落里看着顾铭朗笑,他们连长多血性一人,折磨起他们来更加不是人,就是敌人的枪顶到脑门上都不不带变色的,这会在媳妇面前怂得跟孙子一样。

    不过,笑话归笑话,这种时候可不能拖兄弟后腿。

    “什么?没票了?”廖青梅不敢置信地问,排她前头的那个叔叔刚还买了张同目的地的票呢,而且她亲耳听着他说要站票不要坐票的,怎么到她这儿就没票了?

    目光怀疑地盯向顾铭朗。

    本来提着一颗心听到售票员的话后又轻轻放下的顾铭朗忙双手举起,无辜地摇头,他一直在这里,有没有票,真不关他的事儿。

    “真没票了,同志。”里头的售票员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微微摇头。

    “那下午的,晚上的,有没?”廖青梅横了顾铭朗一眼,继续问。

    “没有。”售票员看了眼手下一沓票摇头。

    “明天的呢?早晚都没关系。”实在不行,在车站旁的小旅店住宿一晚也行。

    “没有。”售票员给了她一个甜美的微笑,只差对廖青梅说,只要是你要买票都没有。“同志,麻烦您让让,您身后还有需要买票的乘客。”

    “等等,那我转乘总可以吧。”廖青梅不死心,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不好意思,直达的车票没有了,转乘的车票虽然紧张,票倒是有。”听到这里,顾铭朗心又猛地提了起来,“不过,距离太远,必须转乘好几趟,而且列车晚上,您不一定能赶得上车,同志,不如你过两天再来看吧。”

    “对对对,过两天我再陪你过来。”顾铭朗忙接话,抹了把额角不存在的汗,给了暗处站着的史克朗一个肯定的眼神,激动又忐忑地看向廖青梅。

    过两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