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玉乔现下已然对翠芙有些生疑,自然便更是不会有半点妇人之仁,她微微转头,淡漠的望着窗外头那一抹绿意,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你现下便去门房问问,看看近七日以来,咱们琼枝阁到底有哪个丫鬟出了府,将她们的名儿尽数给记下来,而后你再领着几个牢靠的人手,去京中的各个药房打听打听,瞧瞧那家药房近日卖出了麝香,得着结果之后,回来通禀一声即可。”

    听得麝香二字,站在堂下的青衣登时便有些愣了,他无论如何也并未想到,居然会有人如此胆大包天,明知小姐将来是要入瑞王府的,还用麝香这等损身子的腌物什,着实是让人气怒不已。

    青衣抿了抿唇,也并未犹疑,径直冲着薄玉乔躬了躬身子,随即便恭敬的退下了。待青衣离去之后,薄玉乔不禁低叹一声,眼下她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罢了,即便能入瑞王府,一开始也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侍妾,哪里值得旁人如此费心?

    薄玉乔微微抬手,轻抚着腕间的和田羊脂玉镯,微微眯起杏眸。她现下只希望这事儿与翠芙无关,但如若青衣真真寻着不利于这丫鬟的证据,那便莫要怪她不念多年的主仆之情了!毕竟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薄府着实是忙乱至极,虽说程氏管家的手段丝毫不弱,将各类事物都处理的井井有条,但恰逢容姐儿与靖国公府大公子原霁的婚事,靖国公府门第着实是不低,容姐儿嫁过去也算是高嫁了,因着如此,薄府给备下的嫁妆自然是不能少了,省的让容姐儿在靖国公府抬不起头来。

    除了先前交与薄玉容打理的脂粉铺子花想容,老太太又从手中为薄玉容匀出了两间铺子,且这两间铺子的生意自是极好,让人艳羡不已。除此之外,封氏这作为生母的,也不会落了后头,原本封氏陪嫁里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现下有大半都给了薄玉容做陪嫁,毕竟薄玉容是她唯一的嫡女,自然是半点也委屈不得。至于薄玉乔这个庶女,与她何干?

    再算上各位夫人给容姐儿的添妆,眼下容姐儿的嫁妆着实打眼儿,说是十里红妆也不为过。

    还有一月便是薄玉容的婚期,所以程氏便让薄玉容掺和进掌家之事中。毕竟容姐儿日后也是要做当家主母的,中馈之事定然要处理的井井有条,否则恐怕便会生出大乱子。

    薄府现下忙乱的很,薄玉乔也并不得空,方才吩咐青衣去查那下药之人,但烟柳那边薄玉乔亦是不欲耽搁下去,便又提笔写了一封信,差使素墨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到烟柳的卧房之中。

    送到烟柳手中的信,其实也无旁的事情,无非便是将这丫鬟收入麾下罢了。即便这烟柳不欲背主,但有了她与季掌柜的把柄,自然是极为好用的,威逼利诱之下,素墨总算带回了好消息。

    如此,薄玉乔便将那装着罂粟粉的瓷瓶儿交给的素墨,让素墨再送到烟柳手中。这罂粟粉可与麝香粉末全然不同,大抵也是没什么气味儿的,想必定然是不会让旁人发觉,等到后来封氏精神失常之时,便是二房败落之日!

    到时整个二房都败落了,还有谁人会去查探一炉不起眼的香呢?

    薄玉乔面上显出一丝温柔似水的笑意,真真显得她眉目如画,一旁伺候在侧的翠芙见了,眼眸中也闪过嫉妒与厌恶之色。

    小姐真真是天生的狐媚子,便长了一张惯会勾引男人的脸,大抵是因着如此,瑞王才会让小姐入王府之中,着实是让人恨极。

    翠芙此刻恨得银牙紧咬,恨不得登时便将薄玉乔那张艳丽的脸给毁了。不过她好歹还有些理智,知晓若是毁了薄玉乔这幅皮囊的话,恐怕以她自己这鄙贱至极得到身份,想要再见到瑞王,真真是难如登天。

    因此,翠芙除了又嫉又恨,也再无旁的法子。

    素墨此刻正候在薄玉乔身旁,她原本便是死士出身,自是对杀意极为清楚。顺着那股子寒意微微抬眼,入目处竟是翠芙这丫鬟。见状,素墨心下也不禁有些冷了,到底她与翠芙相处也有些年头,瞧见她成了背主之人,素墨着实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到了午膳之时,薄玉乔移步膳堂,穿过回廊那处,因着翠芙黄莺去小厨房中取午膳了,所以靠的近些的便只有素墨一人。

    素墨这丫鬟微微低垂着头,盯着自己脚下的青石板,红唇嗡动,以薄玉乔将巧能收入耳中的声音开口。

    “小姐,方才奴婢感受到一股子杀意,且那杀意是从……”

    说到此处,素墨温和的声音微微顿了一下,与此同时,薄玉乔心下也猜出一二,脚步也停在了回廊之中,不禁摇头苦笑道。

    “是翠芙罢?我可真真未曾想到,那丫鬟居然会对我起了杀意,着实是世事难料啊!”

    话落,薄玉乔面色便恢复了平静,继续顺着雅致的回廊之中,朝向膳堂行去。待薄玉乔入了膳堂之时,便瞧见翠芙与黄莺一齐将极为精致的吃食摆放在小几之上,薄玉乔径直跪坐在席子上头,瞧着小几上的菜色,也没了什么胃口。

    小厨房所做的菜色,也便只有那几样儿。清蒸江瑶柱、糖熘鸡头米、拌鸡丝儿、什锦豆腐、熘茭白、茄干儿晒卤肉。除了茄干儿晒卤肉滋味能浓郁些,余下的都是极为清淡的菜色,放入口中,虽说味道不错,但到底是寡淡了些。

    此时此刻,薄玉乔倒是分外想念辣椒了,毕竟只有些滋味儿浓重的菜色,才能让她这吃腻了所谓蒸煮炖拌这类清淡菜色之人舒坦些。

    杏林馆中缺什么也不会缺朝天椒,毕竟当时薄玉乔可是特地开垦了一块儿药田,用来种这朝天椒。药农们原本还以为这从海外引回来的珍惜玩意儿可能不易成活,却没想到未过多久,那药田中便结了一串串火红的朝天椒,长势着实喜人的很。

    薄玉乔径直放下了手中做工极为精致的象牙银箸,抬眼儿望着躬身而立的素墨,将欲开口,又想到义父与素墨二人之事,登时便转了头,往一旁伫立着的翠芙看去。

    瞧见翠芙这丫鬟之后,薄玉乔杏眸一转,心下不禁活络开了,若是现下放翠芙出府的话,她是否还会生出什么事端?

    思及此处,薄玉乔便已然下了决定,红唇微勾,面带笑意的开口道。

    “翠芙,你也是知晓杏林馆所在何处,现下便出府帮我取回一些朝天椒罢。”

    听得薄玉乔清朗的声音,翠芙登时便有些晃神,而后方才应声。

    “奴婢现下便去。”

    话落,翠芙这丫鬟先是恭敬的冲着薄玉乔福了福身子,而后便缓步朝后退,待出了膳堂之后,才转过身子,往院外走去。

    翠芙出了膳堂之时,胸臆间仍有些激荡,不知为何,她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该不会是小姐知晓了麝香一事罢?

    思及此处,翠芙略有些寡淡的眉头登时便微微蹙起,也不敢深想,便径直回了房中,换上了一身木兰青双绣缎裳,头上那极为简单的珠花也给摘了下来,取了薄玉乔先前赏赐的金丝八宝攒珠钗插入了发间。

    此刻翠芙一张小脸儿上带着难掩的媚意,径直捧起铜镜,细细端量着自己,不时眉头微蹙,不时眉眼带笑。而后她又取出先前留下的上好胭脂,涂在了红唇之上,使得原本有些寡淡的面容,添了三分颜色。

    收拾一番之后,翠芙便带上了银钱,径直离了薄府。

    今日翠芙如此细心的梳妆打扮,自然是有缘故的。所谓女为悦己者容,正是如此。因着先前瑞王便吩咐于她,将有关小姐的消息尽数禀报,而禀报之地,便在京中的一处名为点墨居的茶馆儿之中。虽说瑞王并不亲自见她,总会隔着一个屏风,但饶是如此,也足以让翠芙欢喜不已了,毕竟能见着自己的心上人,自是极好的。

    翠芙出府之后,便使了银钱唤来一个车夫,驾车往点墨居那处行去。在马车之内,翠芙一张小脸儿上的笑意越发浓郁,每逢月初之时,瑞王便会让她过去通禀,次数多了以后,翠芙便知晓瑞王殿下几乎日日都要往那处点墨居中去,此般发现,让翠芙恨不得径直离了薄府,去到点墨居中当差。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翠芙便径直下了马车,而后小心翼翼将略有些褶皱的衣裳整好,随即便勾起一丝浅笑,熟门熟路的入了那点墨居中。

    点墨居乃是茶馆儿,所以这处出没的尽是文人雅士,这些儒生聚在一处品茶吟诗,着实是风雅非常。

    不过这些儒生,虽说是有些才华,但出身未免不济了些,现下大都不过只是白身,如此便只能在大堂之中品茶。这点墨居**有三层,其中三楼的一个雅间儿,便是特地为瑞王殿下留着的,亦是翠芙这丫鬟今日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