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慕容风,他的儿子,他亲亲的骨肉,竟然也会这样对待他!

    慕容石棱越想越气,一把掀翻了桌上的笔架,毛笔四散,其中一只飞到了门口,正巧砸在了进门的福公公脚上。

    “陛下赎罪!”福公公急忙跪倒在地。

    慕容石棱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何事?”

    福公公头也不敢抬,恭顺的答道:“陛下,郁宰相正负荆跪在门外,要向陛下请罪。”

    “请罪?”慕容石棱冷笑一声,“叫他直接去死,何必请什么罪!”

    福公公大气也不敢出,只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半晌,慕容石棱才道:“让他进来。”

    作为一国帝王,必须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事,他不得不压下心中一口怒气,耐下性子来等着看自己的重臣如何解释。

    郁正砂**上身负荆而来,慕容石棱一言不发,只听郁正砂跪在地上,将事实一一道来,甚至坦言了自己曾经圈地被慕容风抓住了把柄。

    “那么,那对母女现下在大皇子处?”慕容石棱沉声问。

    郁正砂老谋深算,立刻答道:“大皇子是如此说的,然而,那块地臣已经尽数归还给了当地府衙,臣知道圈子之患猛于虎,臣知错,再也不敢如此做了。”

    慕容石棱见郁正砂如此诚恳,又说得在情在理,他犹豫了一下,朝福公公使了个眼色,所有的地契资料在库中皆有存档,只需一查便知道真假。

    郁正砂作息做全套,自然不会留下半点儿瑕疵,不一会儿福公公就回来告知慕容石棱那地果然归海了。

    慕容石棱面色稍霁,这才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郁卿能如此坦然承认错误,也已是难能可贵。此事就此结束,你我君臣知道即可。但愿爱卿你能够痛改前非,忠诚为国。”

    慕容石棱连消带打,又警示了郁正砂一番,郁正砂唯唯诺诺只是应命,他的态度让慕容石棱一腔怒火终于去了一大半。

    他对郁正砂的怒火去了一大半,对慕容风可就越发的恨了,要挟大臣,同流合污,又私养死士,为打击“金玉满堂”不惜牺牲人命。

    这个儿子好啊,当真是好极了。

    慕容石棱忍不住冷哼一声,起身吩咐道:“即将上朝,郁相赶快回去打整打整吧。”

    郁正砂如获大赦,立刻退了出去。

    大殿之上,早朝之时,位列两边的大臣们都敏锐的察觉到今日早朝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同。

    慕容石棱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低气压,似乎可以将殿内的氧气都抽干,让人不自觉的胸闷难言。

    大家小心谨慎,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就触了慕容石棱的霉头。

    半晌,慕容石棱朝福公公使了个眼色,福公公立刻拂尘一扫,来到殿前,尖声细气的宣布,“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当朝宰相郁正砂,束下不严,开店敛财,纵容手下不公平竞争,扰乱京畿经营氛围,着罚俸禄半年,以儆效尤。”

    郁正砂急忙跪倒在地,不住的磕头谢恩,其余大臣则不由得举袖擦了擦额角的汗水。

    郁正砂这等藏匿得好的人都被陛下挖出了做生意的事,那么自己的……

    他们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慕容石棱,却只见他整个人藏在了龙椅的阴影里,看不明白表情,心底不由得更加没了底。

    就在这个当口,慕容石棱再度开口,“郁相虽错,但幸而能及时改之,善莫大焉,今晨又与朕言,将捐出五十万两纹银充盈国库,的确是难能可贵。”

    一众大臣闻言,急忙齐齐跪地,纷纷表示将再捐出些银两来。

    慕容石棱看着这些装腔作势的臣子,再一次浮起了笑意,只是这一次的笑,冷入骨髓。

    慕容燕回看着这场景,不明白怎么慕容石棱这么轻易就放过了郁正砂,自己好不容易才让长空偷了那纸合同悄悄交给了慕容石棱的人,怎么能就这么容易放过了呢?

    他睨了一眼慕容风,又看了一眼郁正砂,忽然觉得自己这一次是不是又被算计了?

    而此时此刻,郁轻璃也同样有这样的感觉,听完夕落从柳采邑哪儿打探来的消息,她好看的眉头都紧紧皱了起来。

    “郁正砂这个老狐狸,竟然将计就计利用了我们!”

    夕落闻言奇道:“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郁轻璃冷冷道:“郁正砂必定是不服慕容风,却又因为那合同在慕容风处没有办法,故而才将事情一步步闹到这个地步,然后他就趁着陛下还未决定如何处置他时,先来了个坦白从宽,再捐出银子作为表率,这就替陛下敲山震虎,所有大臣必定都会纷纷捐银,这样一来,郁正砂虽然有错,却也算是立了一功。而且他那点儿丑事他主动交代了,陛下也不会拿他如何,反而觉得他忠诚可靠。如此算下来,这一次事件,唯一没有讨到好处的只有慕容风了。”

    “可不是吗?”

    郁轻璃刚说完,就有人接了话茬,那人说话间已经从墙头翻落下来,有些蔫蔫的端起茶盏就喝了一口。

    “算来算去,我们反而被那老狐狸利用了。如今陛下只是罚了他半年俸禄,可见是原谅了他。到头来,最得了好处的也就是他了,从今以后,他再也不必听命与慕容风了。”慕容燕回十分失望。

    郁轻璃也是心头懊恼,千算万算,怎么就没有算到郁正砂会来这一招,不过,也未必就是坏事。

    郁轻璃冷冷一笑,“如今慕容风肯定知道是郁正砂从中动了手脚,恐怕他们的‘玉满堂’也开不下去了,如此,我们也算是得了一些便宜。”

    “哼。”慕容燕回冷哼一声,“这件事,到头来谁也没赢,除了陛下。”

    “可不是。”郁轻璃也叹,“他得了‘玉满堂’,又罚了郁正砂的俸禄,借此机会提醒那些有生意的大臣,从中又敛了一笔,国库充盈,更是看清了郁正砂和慕容风的真面目。当真是一石三鸟的上上之计。”

    慕容燕回双手枕头,“算了,谁让他是陛下呢,这整个苍和国都是他的,还在乎这点儿,更何况,姜是老的辣,皇兄能在这个位置上坐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慕容燕回一边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让人伤心的往事一般低垂了眼眸,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少了平日里的流光溢彩,倒是平白添了几分脆弱。

    郁轻璃点头,见慕容燕回难得的情绪低落,心头忽然有些不舒服,似乎觉得慕容燕回就应该是嬉皮笑脸的模样。

    郁轻璃想了想说道:“小皇叔,我听说最近‘紫气东来’很是热闹,开设了席间的舞蹈节目,姑娘们也都是东唐的美人儿,你有兴趣去看看不?”

    慕容燕回撕开眼看着郁轻璃,见她满脸殷切忽然一笑,凑到郁轻璃跟前,“璃璃,你是在担心我吗?”

    郁轻璃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表现有些太过于关心,急忙往后靠了靠,“小皇叔何须我担心,我不过是想凑凑热闹,又想小皇叔素来爱凑热闹,就一起也无妨。”

    “是吗?”慕容燕回拉长了调,只搞得郁轻璃越发的窘迫,她嗖的站起身来,“小皇叔爱去不去,我反正和夕落约好了要去的。”

    慕容燕回不敢逼迫过紧,急忙起身道:“去,怎么不去,有热闹的地方怎么能少了我燕王不是?”

    慕容燕回追上郁轻璃的步伐,一手扯住了她的衣袖,笑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长空蹲在屋顶看着,不由得也翻身下来,凑到了夕落跟前,小声道:“夕落,你看出来主子这演的是哪出了吗?”

    夕落摇了摇头,反问,“你知道?”

    长空更是摇了摇头,“这在殿中主子就猜出郁正砂的计划了,说自己这次上了这老狐狸的当,怎么来到姑娘这儿,反而一幅失魂落魄的模样。”

    夕落闻言一愣,随即笑道:“主子这是博取小姐同情呢。”

    “这招看起来很有用啊。”长空道。

    夕落点头,“那是自然,小姐其实很善良的。”

    长空忽然一僵,然后扯了扯夕落的衣袖。

    “干嘛?”夕落不耐烦,一回头却见长空憋红了一张脸道:“夕落,我脚疼,昨晚去郁正砂哪儿偷东西,被打了。”

    夕落上下扫了长空几眼,忽然一抬脚狠狠跺在了长空脚背上,“这下不疼了吧?”说罢转身就跑着追上了郁轻璃和慕容燕回,留下兀自抱着脚大喊大叫的长空。

    郁轻璃和慕容燕回回头一看,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几日郁轻璃大都与慕容燕回在一处,倒是暂时将府中的那些糟心事抛到了脑后,只不过,她不惦记旁人,旁人可是时刻都在惦记着她,比如,此时郁府之中的几位。

    偌大的郁府之中,今日显得格外冷清,只是这冷清之中夹杂着几分风雨欲来的压抑和沉重,府中的下人们人人自危,一个个谨慎小心,唯恐一时糊涂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来,谁都知道,现在这郁府可是不安全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