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风被关押的第四天早朝,郁正砂上了奏本,请求慕容石棱对慕容风宽大处理,并且将琼楼宴客一事说成是单纯的接风宴,至于死的那两个将军,也说成了是当时喝醉了与慕容风发生口角,所以才被误杀的。

    慕容石棱受理了这奏本却并没有立刻处理,显然是对郁正砂的话并不信任,朝中大臣们见状,都觉得这一次大皇子是在劫难逃了,甚至一些原本支持慕容风的大臣也在积极的与太子一帮人联络,希望能够得到庇护。

    这之后又过了两日,依旧是早朝,大殿之中人人自危,太子一派倒也没有表现出特别多的兴奋来,因为他们发现,陛下虽然处置了大皇子,对太子的态度却也没有多大的改变。

    一时间,所有的臣子们都惴惴不安,他们根本没办法摸透皇帝的心思。

    “陛下有旨,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在内侍高声传令之后,大殿之上一片静谧,慕容石棱目光扫过那些畏畏缩缩的大臣,“诸位爱卿近日来似乎精神不高,怎么?莫不是朕病了这些时日,诸位已经习惯了太子代理朝政么?”

    慕容城一听此言心中一惊,父皇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针对起自己来?

    而向来支持太子的林将军等人心中也诧异不已,照理说经由大皇子一事,陛下应该更加倚重太子才对,怎么听现在陛下的口气,像是对太子都有所怀疑了?

    于是有官员连忙站出来圆场,“陛下,自从陛下重新掌管朝政之后,国泰民安,加上之前的北伐实在是大快人心,如今这边境是安分的很,臣等实在是没有什么大事劳烦陛下。”

    慕容石棱听了这话脸色没有丝毫的缓和,只目光冷冽的看着人群之中的太子慕容城,“城儿,你且来说说看这些时日的感想。”

    慕容城略一思索,“儿臣接手朝政的这些时日才体会到父皇的辛苦,儿臣尚且稚嫩,处理事情也不够全面,如今父皇身体痊愈,儿臣心中倍感欣慰。”

    这毕恭毕敬让人挑不出错处的话才稍稍让慕容石棱的心中好过一些,不过先前玉贵妃在他耳边说的那些话依然让他耿耿于怀。

    原来,今日一早,慕容石棱起来的时候,就见到玉贵妃坐在窗前兀自垂泪,心中不免心疼,连忙上前询问缘由。

    玉贵妃梨花带泪,哭的是楚楚动人,那颗颗泪水似乎滴落到了慕容石棱的心中,在他心底砸下了一个个伤痕,他连忙安抚。

    “玉儿,这是怎么了?为何不睡觉却在这里哭泣呢?”

    “陛下……”

    玉贵妃一脸委屈,却又欲言又止,大大的勾起了慕容石棱的好奇心,他温柔的为玉贵妃披上了外衣,“玉儿,瞧你,就算是不珍惜自己的身子,也要想想这腹中的孩子,这可是朕的皇子。”

    玉贵妃则越发委屈道:“陛下心中果然就只有孩子,没有半分臣妾,臣妾纵然是被人说了骂了也只是活该了。”

    慕容石棱一听这话,登时怒气冲冲道:“是何人如此大胆,竟然对朕的玉儿恶言相向!”

    玉贵妃依然不说话,于是慕容石棱喊来了她随侍的宫女询问情况,那宫女便将今日去逛园子时候遇到宫中几个妃嫔的事情说了出来。

    那宫女也模仿的形象,将那几人讥讽的话语学的是惟妙惟肖,慕容石棱听完之后,不免越发恼火,当即就下了旨意,将那些说玉贵妃闲话的妃子们拔了舌头,丢到了地牢之中。

    “好了玉儿,朕已经帮你出气了,你怎么还是不高兴呢?”

    玉贵妃这才止住了眼泪,哽咽道:“陛下,今日这些人说的倒也不错,我毕竟出生低微,怎么比得过皇后娘娘和林贵妃娘娘,如今这凤印在手,实在是招人非议,如此想来,日后这孩子出生也不知道会有个什么样的下场。”

    “玉儿莫要多想,我们的孩子定然会荣华富贵,一生安乐的。”

    “殿下,并非我多想,只是陛下想想,大皇子与太子殿下相差年岁不大,从小又在一处长大,如今尚且为了争夺皇位不顾兄弟之情,更何况我这个孩子,他与其他兄长们相差这么多岁,等到他长成,势必会遭到旁人猜忌性命不保啊!”

    玉贵妃说这番话也是鼓足了勇气,算是奋力一搏,她料定慕容石棱此人多疑,她腹中的孩子又与燕王的境遇如此相似,以他现在对慕容燕回的态度就可以想到未来她孩子的处境。

    显然慕容石棱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在玉贵妃这番话之后,他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玉贵妃再接再厉道:“若是这孩子将来真的陷入如此境地,倒不如现在不要让他出生,也好过日后的兄弟相残!”

    “玉儿!”

    慕容石棱的声音一下子严厉起来,“无论何时,都不能有如此想法。”

    慕容石棱也算的上是老来得子,是以他十分高兴,其次他觉得自己这次病能痊愈,除了玉贵妃请来的大夫医术高明之外,也有这孩子的一份功劳,是以听到玉贵妃说不这孩子的时候,他心中极为生气。

    玉贵妃见慕容石棱发怒,也不敢继续说些什么,只偷偷的看了慕容石棱一眼,撒娇道:“臣妾也是一时心急,才说错了话,更何况这孩子在我肚子里,我岂有不疼惜他的道理。”

    慕容石棱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一些,玉贵妃又接着说道:“陛下,其实有件事臣妾不知道该不该说。”

    “有话直说就是了,何必如此犹豫?”

    “在陛下昏迷之时,臣妾就听林贵妃说一两年之内太子定能坐上皇位,到时候她就是太后等等。”

    “竟有此事?她为何会说出这番话?”

    “其实当时是这样的……”

    玉贵妃编了一套林贵妃如何与李皇后互相挤兑的说辞,又适时地提及了太子执政可能会带来的坏处,比如朝中官员的改变。

    慕容石棱听了再加上慕容风一事,让他对慕容城也开始有所怀疑,说不定在他所不知道的时候,这太子慕容城早就已经联合了朝中官员,只等着他禅让这皇位。

    如此一想,慕容石棱整个人都不好了,心中对慕容城的疑虑也愈发多了起来,这才有在朝堂之上慕容石棱的这番盘问。

    视线重新回到朝堂上,大约是那几个大臣的恭维有了效果,慕容石棱揉了揉眉心,准备退朝,岂料这时候,大殿之外突然传来了一声通报。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朝臣们大气不敢出,心中却暗自嘀咕,这皇后真是好大的胆子,这种时候竟敢往刀口上撞!不过这些大臣们也大约知道这皇后的来意,八成是为了慕容风。

    本来这后宫不得参政是自古就有的规矩,不过现在的情况有些特殊,倒也没有这么多的规矩。

    慕容石棱起初也是一愣,不过后来一想又觉得若是皇后不来倒是不正常了。

    慕容风依然被关押在刑部大牢中,这几日虽然不时有人试探慕容石棱的态度,但都被慕容石棱敷衍过去了,慕容石棱心里也十分清楚,慕容风不可能一直就这么被关押着,只是当时抓捕慕容风的时候情况实在是突然,他还没有想好应对之策,所以才会将这个案件暂时放一放。

    没想到这皇后倒是坐不住了,不过也是,哪有儿子被抓了,当娘的还能安心度日的道理,这皇宫之中的势力关系本就是互相倚仗的,一旦子嗣没落了,这些当妃子的也就没有什么未来可言了。

    所以慕容石棱倒是十分能理解皇后的行为,而且,他也十分的好奇,这么短的时间里,这皇后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来。

    “宣皇后进殿!”

    在慕容石棱的首肯下,不多时,李皇后就走进了殿中。

    慕容石棱的目光落在李皇后的身上,连日来的担惊受怕让这个女人的脸上多了几分憔悴,不过她的眼神依然高傲尊贵,她穿着一身深红色镶金牡丹长裙,简约大气,一张雍容华贵的脸上此时满是怒容,不像是来求饶,倒像是要要债的。

    李皇后进了殿中,规矩的给慕容石棱行礼,慕容石棱询问道:“皇后!你贸然闯殿可知这其中的后果!”

    李皇后一脸坚毅,眼眶却已经红了半分,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狠狠的叩了头,“陛下,臣妾自然知道后宫不参政的道理,不过今日臣妾禀告之事事关重大,还望陛下成全。”

    慕容石棱眼皮跳了跳,隐约有不好的事要发生,却又确实对李皇后口中的大事感兴趣,这才犹豫片刻道:“你且说来听听!”

    “在臣妾说之前,想让陛下先见一个人!”

    慕容石棱有些意外,见什么人?难不成这皇后还找来什么帮手不成?又见那李皇后依然跪在地上,周围还有一堆的臣子,这样子确实是有些不太好看,于是一抬手。

    “起来吧,朕准许你起来回话。”

    李皇后谢恩之后站了起来,神色平静的拍了拍手,很快就有两个侍卫压着一个身形瘦高的男人走了进来,那男子穿着一件青色长衫,身后背着个药箱,两鬓斑白的头发已经说明了此人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虽然个子不矮,却畏畏缩缩的驼腰弓背,看起来十分的猥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