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清楚,是下属规划的,光知道有理赔查勘员二十人。先前是六人,现在业务大了跑不过来,只好从应届毕业生里挑了十人,又从业务员里找了四个人。别看二十人,还忙不过来呢。为了鼓励理赔查勘员加班加点,所以他们有些人的月工资近两万元。”赵承同如实回答。

    “新佣金计算法不是月工资不得超过一万元吗?怎么还会近两万元?邵夏跑得那个十万的大单,为什么保费与承保额不变,而佣金却减了百分之九十多?是不有点太欺负人了?她是副经理,是谁的权力这么大,竟一步步把她贬成一个跑单的?以上的问题暂不用你回答,料你也没有正当理由。现在你只回答我一个问题:既然这期上单明确减少,理赔额在大幅上升,那为什么上报成绩单却一路持平?而且一星期内数据竟然不变,是不一次性打印只改了日期?你如实回答。”

    “是不有点烦琐?”赵承同有点不高兴:“一天一报,劳而无功,还得专门配备一个人造表,劳民伤财。”

    “专门配备?造表?”燕凡脸面更加不高兴:“确实是劳民伤财,谁让你们专门配备一人?把各个部的数据加以整合不就是一份完整的表吗?”

    赵承同忽然一愣,意识到自己多说了话,忙更正:“每月一次报表还说得过去。一天一报,哪来的真凭实据?不是明摆着让人胡编乱造吗?”

    “好了,你的回答我很满意。”燕凡转面邵夏:“我们走。”

    邵夏跟在燕凡身后走出门,小声说:“一片混乱,非整改不可了。应该马上给三姐打电话禁止这种非正规的运作。”

    “我们先到理财部看看再说。”燕凡率先登上楼梯。

    登上二楼,在理赔部周围全是锦旗,好似到了制做锦旗的作坊。敲开办公室的门,锦旗更多,除了窗口和门口,墙上分上下,而且还多有重叠。这时,后边有一男一女飞快地走在了燕凡头前,并在一位工作人员的办公桌前坐下。

    燕凡与邵夏站在一边,注视着这一案件的进展情况。

    偌大的办公室内,只有这位工作人员。此人至少六十五岁,头都秃了多半,整个脑袋上部红光照耀,甚至能映出那一男一女模糊的身影。只见他抬了抬厚而木讷的眼皮,漫不经心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还是我的车辆赔付。这么多日子了,锦旗也送来了五天了,你不说让我今天来办理手续吗?”男人低声下地回答。

    “给你理赔,我是有风险的。”秃头目光在女人脸上和身上打转。

    “俺两口子这是第一次与保险公司打交道,有很多事情不明白。还是请赵部长明示。”女人打扮很时髦,一笑两个酒窝。

    “那我明说了。现如今办事不都有个规矩吗?要想快点理赔到位,我要替你打点各个部门。有一个部门打点不好,那就不好办。”秃头晃晃脑袋,右手手指做出点钱的暗示。

    “我打听好了,理赔额也就是两千元,查勘员已索去了二百元的辛苦费。这边需要打点要用多少钱?如果一千八百元的话,那还赔什么?这不等于给你们忙得吗?”男人虽然口气活软,但已看出是强忍气愤。

    “我是为你们着想,为你们急。要不你回去等着,我们一步一步走程序吧。我这大闺女养了个胖小子出力不转脸。”秃头有点扫兴。

    “赵部长,你说吧,需要多少钱?如果超出一千八,不谈也罢。”男人的口气有点僵硬了,大概已经到了暴发的临界线。

    “不行。已经付出了二百,不谈了不白瞎?”女人心细,好似吃亏不玩。

    “四百元,啥事不用你管了,明天来签字拿理赔款。怎么样?”秃头问。

    “三百元,怎么样?我问了,整整形与喷漆需要两千多。”男人还价。

    秃头晃晃脑袋:“三百元买不着条烟,分不着,那就走程序吧,请回。”

    “好吧。”男人摸出四百元:“明天什么时候来签字领款?”

    “明天还是这个时间。我不会食言。”秃头赵部长不认识燕凡与邵夏,他以为这郎才女貌也是来查询理赔事务的,所以收钱并不忌讳他俩,反而把那四百元放在桌面上,让他俩见识见识,轮到他俩好少费口舌。

    为了弄清这对夫妻的真实情况,燕凡紧跟着出了理赔部。虽然李秃脑袋还在打招呼,邵夏只说了句:“今天有事,明天再来。”

    出了保险公司,燕凡见邵夏一直拿着手机,知道她已全录了音,并示意她继续录,又追上那一男一女:“你给他们送钱,是要他们做弊吗?”

    “做什么弊。如果做弊,俺哪敢跟他讨价还价。修车要两千元,赔付也是两千元,如果不被他们索去六百元,刚好够。这一搞,差了三分之一。明天,不一定领到钱。再讹四百,一半没了。”男人说。

    “你贵姓大名,可否告诉我?”燕凡问后说:“我可以把钱给你要回来。”

    “我姓杜,名子同。谢谢你,还是无风无火的领到一千四百元合算。死人嘴里倒不出粥来,万一闹翻了再走程序,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才了结。”杜子同一顿,停步看了一会儿燕凡,惊奇地:“燕冬,是你吗?”

    “你怎么起这么个名字?”邵夏笑着问,还看一眼那个女人。

    “你是邵小姐,对吗?两个明星在一起啊,幸会。”女人眼睛一亮。

    “你叫他的名字时不觉得别扭吗?”燕凡也笑着插话问。

    “她叫我时不带姓,所以不别扭。”杜子同解释说。

    “子同,确实是好名字。如果名前加性再称呼,就成了杜子同了。这位女士不知贵姓,但名字里一定会有个‘柔’字。”燕凡刚才的气消了,核实保险赔付的事也忘了,竟开起了玩笑。

    “她全名党柔柔,还不是一个柔,是两个柔。”杜子同笑着回答。

    “这好了,肚子痛,当揉揉。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燕凡说完,与那三人同时笑了起来。在邵夏轻轻捅了他一拳后,燕凡终于想起了正事:“如果你肯定没做弊,那六百元我肯定给你追回来,这你放心。”

    杜子同详细诉说了车的损坏时间、地点及经过和有关部门的鉴定情况。

    燕凡嘱托邵夏第二天上午暂停跑单,先根据杜子同提供的线索复核一遍。如果情况属实,将连同今下午的录音资料一并交给三姐,看她如何处理。然后辞别杜子同夫妇,燕凡驾车连同邵夏一同奔往正在兴建的天地医院。

    说是兴建,倒不如说是改建。一进大院,里边一派繁忙景象。走进原市委办公大楼,各个科室已初露端倪。燕凡携邵夏乘电梯到了五楼院长室。室里空无一人。酒局还没散席吗?不会的,已经这么晚了。邵夏扯了一下燕凡的衣襟,燕凡顺邵夏的目光看去,冯专家正健步迈进室内。燕凡急步迎上来:“义父,这些日子您辛苦了。”

    “冬儿,我知道你该来视察了。”冯专家拉住燕凡的手:“午宴你没参加,你老爸几度落泪。一,你的付出太大了,为挽救亲情,你几乎奉献了一切。二,你没白日带夜晚的工作,他为你的身体担心啊。”

    “义父,我倒没什么。只是您这么个年龄了,还日夜奋战在一线,确实是难为您了。我不敢妄称视察,但怕您说我不关心医院的建设和忽视了您的身体健康。其实,您和乔兄在这里坐阵,我再放心不过了。”燕凡把冯专家拉坐在沙发上。

    邵夏冲了两杯热茶,燕凡与冯专家面前各放一杯。

    “你的呢?夏儿,不要光顾别人,咱是平等的。”冯专家笑着说。

    “您是长辈,咱不能平等,总得有老有少不是?”邵夏边说边又冲了一杯。这时乔院长走进来,邵夏只好把刚冲的那杯端放在乔院长面前,自己又冲了一杯,心里在想:再来个人,这杯还不是我的。

    乔院长与燕凡握手后坐了义父、燕凡的对面,寒暄几句后说道:“跟你说过多次,希望你派个院长来。邵妹今日来,是否上任?”

    “乔兄高看我了。”邵夏笑笑:“我被他们一再欺负。原任影视部经理,调成保险公司经理,又降成了副经理,一步一步的,演变成一个跑单的。”

    “你怎么搞地?你不说一切尽在你的掌握之中吗?谁人的才智和领导能力与邵妹比?你的权威呢?”乔院长不理解的口气。

    “权威?”燕凡笑着晃了晃脑袋:“哪有?邵夏是个跑单的;吴春从行长变成副行长,又变成分行副行长,所兼任的营业一部的内勤副主任是下一个官衔,预计不久就是一位普通员工了。金秋在高档餐饮部刚上任副经理,估计不用几天就会变成一个普通服务员跑堂了。”

    “这怎么行?外面已有不少负面舆论。荣誉,是天长日久积累的,想失去却轻而易举。确实该整治了。”乔院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