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争开始认真起来,“你说的有些道理,继续说。”



    “可主公再怎么天纵之才,终究是明臣,这是一把双刃剑,可借助,也是掣肘。依我之见,此时主公羽翼已丰,但以北伐之赫赫战功,用不了多少时日,天下便会因之震动,到时来投附主公的人才,将络绎不绝,主公已经无须再借助朝廷声名。”



    吴争皱眉思考了一会道:“我懂你的意思,可我若举起另一杆旗,你刚说的人才,还会来投吗?还有,如今我麾下将领,有一半以上都是明将、明臣,我若举起另一杆旗,他们还会追随于我吗?这样的变动,将会彻底削弱现在的实力,万一清廷有察觉,聚集大军南下,那便是倾巢之危。”



    马士英诡异地一笑,“主公说得没错,可差之一厘,谬以千里。”



    “何解?”



    “如果现在的朝廷还是崇祯朝,或者是弘光朝,主公若另立旗帜,那便是反臣无疑。可现在是什么?这朝廷只是一群旧臣拥立了一位皇室,既未有先帝遗诏,也未能登基称帝,先不说它合不合礼法、律法,就说主公若寻一位合适的皇室进行拥立,那便是我所说的另一杆旗。”



    吴争皱眉道:“那与现在又有何异,长平公主监国便是我倡议拥立的。”



    马士英连连摆手道:“不,不。我的意思是,拥立另一位皇室,然后重组朝廷。”



    吴争一愕,这事……好象有可操作性。



    如果组建一个自己可以完全操控的朝廷,那自己就没有了以往的掣肘,可问题是,如果这么做,现在既有的实力就会因为分成两股势力而削弱。



    “不行。”吴争果断地摇摇头道,“如此一来,就在九府之内形成了两股势力,由此内耗,必是亲者痛仇者快。”



    马士英道:“主公难道就不能拉拢、延揽旧臣中合适的官员吗?譬如说钱大人,听闻钱大人可是主公泰山?”



    吴争苦笑,“这世上所有人都会投我,唯有他不会。”



    马士英挑眼看了下吴争,点点头道:“我也有听闻止亭的忠义和执拗。那张苍水、熊汝霖,孙嘉绩等人应该与主公交好吧?”



    吴争思忖道:“这三人倒是有可能,不过……哎,他们心在大明。”



    马士英击掌道:“心在大明好啊,老朽也心在大明,主公不也心在大明吗?只是这个明字,需要以主公的意思来定义。”



    吴争愣了半晌,随后恍然,是啊,我来到这世界,就想的不是复朱明,而是复汉明啊。



    可经过了这些天,自己却忘记了初衷,难道还真想做个朱明的遗臣不成?



    吴争瞬间想明白了,这些日子,慢慢融入到这个时代,自己因身边这些慷慨赴死之英烈的感召,慢慢地在改变。



    就象张国维,他是个典型的和事佬,性格优柔寡断,但他守着心中的一份忠义底线,直至为国捐躯。



    就象钱肃乐,固执、执拗,但无可指责他对大明的忠诚。



    就象张煌言,他不是个政客,可他拼尽全身之力,在做事,他是个能实干、肯实干的能臣。



    这些人的人格魅力,在不停地影响着吴争的心境,慢慢地潜移默化,直至引导着吴争走入迷茫。



    可现在吴争明白,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想做的绝不是个愚忠的遗臣。



    至少,不应该是个愚忠于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小朝廷。



    这个小朝廷,在一开始就只是自己的一个跳板,而现在,自己竟将它当作了自己的……家?!



    有了这一认识,吴争骤然变得神清气朗起来,他拍拍马士英的肩膀道:“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马士英欣喜地发现,一直忧郁的吴争突然象换了个人似的,他感到非常意外。



    “主公是决定,采纳我的建议?”



    吴争坚定地说道:“我的面前,自始至终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抗清复明。在这条路上,无论谁挡路,就只有一个字,杀!”



    而这时,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之后,没过多久,宋安的声音出现在吴争的马车车窗边,



    “少爷出大事了。”



    吴争掀起窗帘,问道:“何事?”



    宋安看了一眼马士英,吴争哂然道:“有话就说,不必遮遮掩掩。”



    宋安这才道:“少爷,刚刚应天府驻军来报,应天府……乱了。”



    “乱了?”吴争确实感到意外,在他看来,除非清军再次进攻,应天府是乱不起来的。



    王之仁受了自己这么大的恩惠,且以镇江、常州、苏州三府纳入他的囊中,乱,这不符合常情啊?



    哪怕王之仁投敌,清廷也给不了这么优渥的代价,乱有何益?



    而王之仁不动,自己在正阳门外的一万多驻军,足以震慑城内一些宵小。



    可吴争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初被清军捉去的陈子龙等人,没有被洪承畴解送顺天府,或许在洪承畴看来,这些人还没有被解送顺天府的资格。



    吴争北伐,骤然光复应天府,这一应文人皆被滞留在牢里,而吴争因父病南返,失去了得知此情的机会。



    夏完淳是陈子龙的学生,陈子龙出狱之后,只要稍加关照,自然不会将此情专程通报给吴争。



    这些文人,骨头是硬的,但脾气是执拗的,他们认准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而吴争的崛起,有着太多的巧合和不可复制,他的身后没有背景和府荫,便成了这些文人重新上位、展露头角的契机。



    这无可指责。



    任何权力的更替,都是打到一个既得利益者或者团体,将利益汲取双后,开始壮大。



    就象武林中,一个新人要露头,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打败一个已经成名的高手。



    吴争,在这些资历深厚的文人眼中,就是一个没有背景的成名高手。



    而吴争的年龄、这一年多来率性的言行,还有倡议拥立长平公主监国的举动,这都成了他们攻击的因由和罪状。



    看似强大,实则根基浅薄,不攻击他,还会攻谁?



    【悠閱書城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app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 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