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景把闵吾迎进了昭明阁的中堂之上。

    自己盘坐位置上。

    目光俯视。

    看着浑身已经湿透的闵吾,神色略显得有些淡漠,一双眼眸很锐利,仿佛想要把他的灵魂给看透了。

    但是牧景却发现,自己有些看不透闵吾了。

    当年那个被自己抓住,最后却被迫臣服的闵吾,本来他还以为是一个挺好掌控的人,现在才感觉,此人的心思之沉,恐怕超过一半的枭雄。

    “何故奔波这一回?”牧景开口,他平静的说道。

    “我怕我不回来,主公不放心!”

    闵吾抬头,看了牧景一眼,斟酌了一下,有些坦然的说道。

    既然摊开说了。

    如果牧景躲躲藏藏,否认自己的猜度之心,那才失了一个主公应该有的气度。

    作为一个主公,哪怕是在猜度自己的部将,也都要敢于去承认。

    这才是勇气和魄力。

    “你就不怕你回来之后,再也走不出渝都了吗?”牧景叹了一口气:“我不得不承认,我小看了你,你能一统西羌部落,是在我的意料之中的,你灭了烧当,也是情理之中,可你却接纳了先零部,接受了迷当的投降,这就意料之外的事情!”

    “其实如果你足够的聪明,你不应该接纳了迷当,养贼自重,才是你把握西羌军的最好方式!”

    “可是你却拿下先零,接受了迷当的投诚!”

    牧景的目光死死地凝视着他,问:“如此一个团结一心的西羌部落,如果你是我,你能够彻底的放心吗?”

    “不会!”

    闵吾将心比心,如此想,就如此说了:“如果是我,我会先把西羌首领给干掉,最少也是囚禁,然后提拔一些部落首领,分割西羌的影响力,达到可以控制西羌部落的目的!”

    “分析的很好!”

    牧景嘴角微微扬起,他轻声的说道:“那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按照你所想的去做!”

    “可是主公不是我!”

    闵吾摇摇头:“主公是我见过最英明神武的主公,不管是能力还是魄力,都非同一般,你的自信,更是少有人能媲美,一般人或许认为掌控不住西羌,但是我相信主公能,我也相信西羌百姓在主公的领导之下,能走向更好的生活!”

    他顿了顿,真诚的说道:“如若主公当真要我的头颅,不用浪费主公出手,更不会毁坏主公的名声,我会自己回去西羌之后,自刎谢罪,然后让人把我的头颅送来渝都!”

    “不管你是不是奉承我,我的确被你的话所的打动了!”牧景沉了一下气,半响之后,才说道。

    闵吾的话,有奉承,也要对自己的相信。

    这种相信。

    很玄乎。

    可是牧景却能感受到。

    “既然回来了,那就好好住几日,整军之事,你也了解一下,西羌的军号,不能留下,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所有的地域性质的军号,都将会取消,包括西凉!”

    牧景说道。

    “诺!”

    闵吾这时候,也有些憋不住,舒缓出了一口浑浊之气。

    “从西羌一路赶回来,辛苦了,又淋了雨,待会记得让医司的郎中去瞧瞧!”牧景看着他身上的雨水还在低,变关心的说了一句。

    “是!”

    闵吾知道,这第一关,算是过去了。

    ……………………

    春雨绵绵,下了一天多的,才放晴。

    阳光的照耀之下,让这雨后的天气,更加的有一股清新气息。

    昭明阁。

    偏厢小厅上,牧景坐在竹席上,慢慢的品茶,坐在他对面的是胡昭,戏志才。

    “你们说说,我应该怎么去对闵吾?”牧景放下茶盏,问。

    闵吾的事情,不想扩大影响。

    所以他在私底下询问胡昭和戏志才。

    他们的意见,很重要。

    “闵吾能主动回来了,这说明他对我明侯府,忠心依旧,不管是什么原因,单单是他这一份信任,我们都不能对他有任何举动!”

    胡昭想了想,说道。

    “妇人之仁!”戏志才倒是有些凌厉:“西羌部落,虽历经内乱,连千古大部烧当都被屠了,可如今团结一致,力量之雄厚,让人感觉恐惧,正所谓蛇无头而不行,如今闵吾自投罗网,我们不管怎么样,都先把闵吾留下来,哪怕不杀他,也得先囚禁!”

    “如此做法,岂不是忘恩负义,日后天下诸侯,如何看我明侯府,南蛮,五溪蛮,诸部首领,又如何会信任我们!”

    胡昭怒斥。

    “谁不服就打谁!”戏志才表现的异常的强硬。

    其实在对待异族这一点,他的确有一些偏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的。

    牧景倒是一个脑子,两个大。

    “这事情,我不想闹上昭明阁会议上!”牧景打断了两人的争执,低沉的说道:“有些事情,我们可以做,不可以说,我们皆可不要脸,不要名誉,可明侯府这一块招牌,是西南无数百姓所向往了,不能摸黑!”

    有些时候就是这样,很多事情,能去做,就是不能去说,忘恩负义的事情,历史上不知道多少君主做过,可他们却不敢说,一方面怕青史留下了一个恶名昭彰。

    另外一方面,当他们代表一方势力,他们的名声,就已经不属于自己的,不是他们放不下,是他们根本不可能承受得住。

    “主公是准备要囚禁闵吾?“胡昭皱眉,牧景说这话,是不是代表他已经准备好不要脸了。

    “这不是和你们商量吗!”

    牧景苦笑:“我要是能拿定主意,就不会把你们找来了!”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一开始,我只是想要提拔一些西羌部落的首领,然后慢慢在西羌部落里面慢慢削弱了闵吾的影响力,然后再把他召唤回来了,哪怕他不愿意回来了,只要我们压得住,他也翻不起风雨来了!”

    “可是,不知道是他当真如此忠肝义胆,还是他城府之深,无人能知晓!“

    “他主动回来,倒是把我所有的计划打垮的!”

    “如今他等于把选择权交代了我手上,可我不管如何做,都有风险,我可以囚禁他,甚至可以杀了他,但是只要传出去,我明侯府的名声殆尽,那是早晚的事情,到时候会有更多的异族反我们,毕竟他回来,代表他的忠心,我杀人,却代表我的小心眼,对比之下,自然会有人对我失望,对我失望不重要,可也代表,他们对明侯府失望了,这是我不能容许的事情!”

    “可我也清楚,要是继续把他放回去,那么他在西羌各大部落里面的威望更高,统帅羌人最英勇的部将,未来他会不会反我,谁也不知道,因为我到现在为止,都依旧摸不透他的心!”

    牧景叹气:“人心难测啊!”

    这个决定,还真是不好做的。

    “主公,我还是认为,即使不杀,也得囚禁,我们冒不起这个险!”戏志才说道:“以前越虎曾经进攻过我们巴蜀之地,他那时候能调动的羌人主力,其实并不多,可即使这样,他们还是深入了我们巴蜀腹地,不仅仅把广汉闹的天翻地覆,连蜀郡都免不了遭殃,我们可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出现,未雨绸缪,哪怕对不起他,也要做!”

    “不可!”

    胡昭冷声的道:“此事一旦传回了西羌,恐怕我们不等着杀了闵吾,西羌各部就已经开始反了,这既要付出名声,还要面丢叛乱,如今更是整军的关键,恐怕会出岔子啊!”

    最后他们的争执,还是没有一个结果。

    也就是说,这个决断,还是要交给牧景的手中,牧景略显得苦笑,有时候谋士多了,也不见得是好事,意见也多,还是左右摇摆。

    他到底是选择信任闵吾。

    还是不信任。

    信任,他不仅仅要放闵吾回去,还要让闵吾担当重任,最少西羌的兵器,必须交到他的手上了。

    不信任,那不是囚禁,就是杀了。

    牧景很清楚,自己的态度,将会决定闵吾未来的命运,同时也将会决定西羌部落未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