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就到了除夕这一天,除旧迎新,大衍和大秦都是一般红火喜庆,两国先帝皆是这一年死去,为了新朝的吉祥,各国百姓都是不遗余力的增添喜色,张灯结彩,爆竹声响。长温侯府内,亦是如此,方遇和诸多老仆都在祛除去年陈永松离去的不幸,途中自然伤感无比,但陈向北象征的新兴气象,又让方遇等老仆见到了希望和未来,新年新气象。

    而随着年关将近,方遇也跟陈向北说了青松城内诸多要去拜访的叔伯辈和一些九流的老人物大山头,陈向北记下之后一一拜访送礼,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明确的消息——长温侯的势力有人会维持下去。

    拜访了这些人之后,陈向北没有急着回府,而是转头走去了那熟悉的街道,青石板上,雾雨朦胧,陈向北见到那在院子里打理农务的妇人,轻轻道了声,“张姨,近来可好?”

    妇人闻言,转身见到陈向北,肩膀一抖,手中的簸箕落在地上,转了个圈,几步走到陈向北的身前,双手在腰间的麻布上擦了擦,放在了陈向北的脑袋上笑道,“长高了,长大了,出门远游一趟,不容易吧……”

    “容易得很!”陈向北见到妇人,心中情感一泄,“张姨,你要不就到府里来住吧,府中有婢女帮你,你也不用做这些粗事,爷爷走了,府中清冷了许多,多点人气总是好的。”

    “没有这规矩,张姨在这里有事情做才舒心,到你那做那主人可没这命,过年时去你那坐一坐可以,入府便算了!”张姨揉了揉陈向北,将其拉到屋中道,“还没吃过吧?张姨这里做了些早点你尝尝味道如何。”

    陈向北看着一碗莲子粥放在了眼前,接过勺子大口吃起来,张姨就在一边看着陈向北吃,满脸带笑,不消片刻,陈向北吃了足足两碗方才作罢,松了一口气,“张姨,就你这手艺,向北要是每天能够吃到多好啊!”

    “你若喜欢,可以来张姨这,反正多你一人不多,也算是给张姨做个伴。”陈向北默然的点了点头,抬头又看见了那一柄如同崭新的大秦弓,端倪片刻后收回了目光。

    “孩子,你若喜欢,可以拿去了,以你现在的本事,大抵是够用的了。”张姨也是目光幽幽的看向墙上大秦弓,往日对此弓日夜求之的陈向北这一回却是摇了摇头道,“这弓当年不懂得分量,如今向北知道了点事情,却是明白了此时的向北拿不起这柄弓,就劳烦张姨再看一段时间了!”

    “你这孩子,跟张姨说什么谢!”张姨摇摇头,一指点在陈向北的额间道,“听说明年你们就要去打燕北了?”见陈向北点了点头,张姨默然片刻,将陈向北搂入怀中怅然道,“孩子,张姨求你别太激进,你还年轻,没必要这般拼命,张姨不想,听到你的噩耗……”

    “不会的,向北可是要成为第一大将军的人,自然懂得如何保全自己的安危,张姨你就等着听我的好消息吧!”陈向北起身打了几个拳架,把张姨又逗乐了一番,方才告别了张姨往府邸回去。

    远在万里之外,大京城中,有一家名为听月的花楼,但这花楼里大多都是清倌人,只卖艺不卖身,都是些会手艺的落难女子,但各个姿色惊人,所以这听月楼虽然不能行那男女之事,但是风流男子或是商贾巨富都会来着听月楼坐一坐看一看。

    而这听月楼如今的花魁便是化名为尘缘的陈圆圆,当年在陈永松临终的安排下,来到了这大京城,而这听月楼不用多说,自然就是九流的产业,今日陈圆圆并不需要出面,一人独坐在听月楼三楼看着这最近被拉起来的名为仁河的江流,悠悠叹道,“天上明月,何时寄我还?”

    “莫要急陈圆圆,今年不行,那就明年,明年不行,那便再一年,总有一年,能够回乡见见你,向北阿弟……”明月照人,人映月光,此等绝色被仁河边上的一个呆头男子看到,双脸微红,眼睛都要掉了出来,似乎想到什么,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骂道,“晁盖你再想什么,练武练武,莫要想起他的,等会师父回来若是看到你偷懒,可没你好果子吃!”

    晁盖回神继续打拳,只是今日拳势完全不似往日般沉着有力,一双眼睛也不时的飘向那听月楼三楼的陈圆圆,察觉到自己心境不适合练拳,晁盖哀丧地一屁股坐在了河堤上,托着腮帮子看着陈圆圆,神色沉醉,突然见到听月楼上的陈圆圆看向了自己,晁盖心中一突,连忙转身连滚带爬的跑了回去,陈圆圆似乎早已习惯别人偷看自己,收回了目光将窗门关上,开始写那一封早想写的家书。

    “师父,今天连不了拳了。”回到屋子的晁盖一脸土色看向穆英,后者颇为诧异的看了眼晁盖,似乎十分意外,其教授晁盖练拳以来,无论多苦多难晁盖的练拳一日都没有停歇下来,也未曾听其喊过一声苦。遂正色问道,“发生了何事?”

    晁盖支支吾吾的将自己在听月楼见到的陈圆圆说了一遍之后,穆英原本暗中升起的怒气也消减下来,摇摇头起身来到穆英身前,拍了拍其脑袋道,“徒儿啊,拳还没练出个样子就想着男女之事了?来来来,为师陪你练着,练好了,你也没这么多心思,练不好,为师就去看看那女子是个怎样的妖艳货色,能把你给迷惑的拳都不练了!”

    听到穆英话中的戾气,晁盖心中一突,右手握拳轰向穆英,拳意惊人,足以让穆英老前辈眼中一亮。

    有一种说法,叫英雄难过美人关,又有种说法,叫一怒为红颜,一生为一人!

    除夕夜,陈向北一伙都聚在桌边吃着年夜饭,至于慕容奉天和慕容公若二人为什么不会去,自有他们的理由,陈向北劝不动,便带着他们一道留下来过年,方遇,陈向北,芈犯奀还有慕容两兄弟,府邸当中只有五人,连一张桌子都坐不下,陈向北想了想看向方遇道,“方爷,麻烦你去把叔公他们和九流中没什么家人的长辈叫来,大家伙一道吃个饭,也热闹些!大过年的,就我们几个人实在是没有年味,冷清得很!”

    方遇听了后欣慰的笑了笑,起身到后院吩咐了下去,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接连有人走入府邸当中,其中陈向北认识的人不多,一个中年糙汉,皮肤黝黑,身如金刚,是当时与嬴初一道看戏时那驾车的马夫,另外的则是自家祖母那边的亲戚,那二舅姥爷和那大叔二叔,另外的则是未曾见过的生面孔,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先是见过方遇之后便跟陈向北打了声招呼坐在了桌前,交情一事,多半是喝酒洽谈出来的,这桌酒宴陈向北还没吃完光是跟这些个长辈一个个喝酒喝过来就昏睡了过去,在芈犯奀的拉动下仅有的四名年轻人都下了桌去歇息,只剩下一众老人在商谈事宜,至于何事,自然是陈向北如何接手九流这一事!

    俗话有言,国不可一日无君,又言,无向则乱!

    菩提寺上,青柠紧紧皱着自己的眉头,一只手不断地敲打着一心的脑袋,“一心,别念经了,你说爹爹怎么还没回来?都要过年了,要是他不回来,我就,我就不理他了!”

    一心揉了揉被青柠敲红了的脑门苦着脸道,“师父有他的打算,你问我有何用,还不如去问祖师呢!”

    青柠叹了一口气坐在一心边上,“祖师年纪大了,他咬着牙不说,我能拿他有什么办法,祖师身体不好,要是把他弄伤了爹爹还不得打死我啊!还是一心你好,脑门硬,怎么大都不坏!”

    一心闻言,心中一乐,美滋滋的不说话,身边的青柠见了莫名其妙,双手托着脸直直的看向山道,着实有点无聊,想到当日在五台山见到的陈向北快意江湖,青柠的脸一黑起身拉起一心道,“一心,我们也下山逛逛江湖,长这么大你我都没去玩过,说不定还能遇上不少好玩的事!”

    一心听了脸色更是一黑,整个人缩在地上道,“青柠,你可把这想法快快打消掉,师傅说了山下是魑魅魍魉的酆都鬼蜮,到处都是痴人杀人的凶残人物,你要是下山出了什么闪失我可怎么办!”

    “你不会保护我啊!”青柠双眼一瞪,转身就跑到屋里收拾起东西,“一心你也整理点东西,我们马上走,要是撞上了祖师就下不了山了!”

    一心张了张嘴,见青柠的身形消失在了屋里,起身传音向那无术禅师说了此地的情况,双手合十不再挪动步伐喃喃道,“青柠,你若要下山,便再等一阵子,之后我来带你看那山花烂漫,走遍人间,万里河山!”

    世人说,出家人当不近女色,出家人说,若是动情,便是参一个情禅,情禅,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