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邀请宁小楠跳舞,她直接就拒绝了,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看都不看我。

    我沮丧地回来。

    高老头摘下耳朵一边的口罩带,手指向宁小楠,“再去请。”

    “她,她不想跳。”我说。

    高老头眼睛直视着我,他的眼神冷冷的,那深邃的空洞的眼眸里,似乎有凉气滋滋冒出来。

    “算了。”江帆说。“她在压腿。”

    高老头这眼神,看得我心里发毛,“好吧,我再去。”

    我走到宁小楠身边,语气坚定,且说话的声音比刚才高了很多,“我想和你跳个舞。”

    宁小楠慢慢转过身来,她看着我,放下大长腿,整理一下裙摆,“跳什么舞?”

    “华尔兹。”我说,“不,牛仔舞。”

    “好吧。”宁小楠拉着我的手,领着我去舞蹈教室中间。

    她放下我的手,站在我对面,和我保持两米的距离。

    “没,没放音乐。”我说。

    “没音乐就不能跳吗?”宁小楠手指着自己的胸口,“音乐在这里。”

    “我来打拍子。”江帆说。

    宁小楠冲江帆点了点头。

    “one,two,three,four,five,six,seveneight!”江帆一边喊一边击掌。

    我随即弹跳起来,然后慢慢朝宁小楠身边靠近。

    宁小楠居然躲着我,绕着我,我试图抓着她,但她像鱼一样滑溜,像一条会跳舞的鱼。

    这条大鱼终于还是被我抓到了。

    宁小楠倒在我怀里,大口喘xi着。

    我回头看到了宁小楠母亲,她旁边是一对中年男女。

    袁爱仁歪着头看着我,一脸的不屑。

    “你们干什么?”宁小楠母亲皱着眉头。

    “跳,跳舞啊。”我说。

    “你会跳什么舞?一边玩去。”宁小楠母亲说。

    我仰起下巴,直视着宁小楠母亲。

    “刘向东,你想干什么?”宁小楠母亲说。

    我没搭话,直接走到江帆和高老头身边。

    高老头冲我伸出大拇指。

    “小楠,他们是谁啊?”中年女子问。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宁小楠说。

    “什么朋友?那个戴口罩的老头也是你朋友,还戴着墨镜?眼睛瞎了?”宁小楠母亲说,“现在要上课了,请他们出去吧。”

    “他们是来看我跳舞的。”宁小楠说。

    “这是上课,不是表演,让他们回去吧。”宁小楠母亲不耐烦地说道。

    “他们又不会打扰我上课的。”宁小楠说。

    “没关系,看就看吧。”中年女子说。

    “开始上课吧。”中年男子说。“爱仁,你们先跳一段探戈,给我看看。”

    “他们就是程明和郝蕾蕾,拿过职业摩登舞前六名。”江帆说。“还有,我告诉你,小楠的母亲是跳拉丁舞的,拿过全国比赛职业拉丁前三。”

    “她也会跳舞?这么胖?”我说。

    “不胖啊。”江帆说。

    “长得跟猪一样。”高老头瓮声瓮气地说,“还说我是瞎子。”

    “你别说我丈母娘坏话。”我说。

    “你丈母娘?就,就,”高老头说话时手臂哆嗦着,“这,这种丈母娘不能要。”

    我叹了一口气,“买一送一。”

    江帆看着他们跳舞,嘴里念叨着,“常步接直行串步,侧行串步,并式滑行步,右侧行转至摇转步,追逐步,并退四步,并退四快步?”

    江帆说完仰脖喝了一口啤酒。

    “跳得这是什么玩意?”高老头说。“跟大猩猩一样。”

    “跟大猩猩一样?”江帆笑了。“刚睡醒的大猩猩。”

    音乐响起。

    “这放的什么音乐?动静这么大?”高老头说。

    “美国电影《歌剧魅影》里的主题曲。”江帆说。“你不懂。”

    “歌剧魅影?”高老头皱着眉头。

    随着激昂的音乐,宁小楠和袁爱仁又跳了起来。

    还没跳完,江帆提着酒瓶子过去,“stop!siop!(停)

    音乐嘎然而止。

    “有事吗?”程明一脸不悦。

    “知道这是什么音乐吗?”江帆说。“歌剧魅影,歌剧魅影的曲子。”

    “知道啊,怎么了?”程明问。

    “你们这是在糟蹋音乐。”江帆说。“看看他们的步子,直行串步,侧行串步,并式滑行步,右侧行转至摇转步,追逐步,然后并退四步?后面再来什么摇转步?这种舞步,这种节奏?去跳歌剧魅影?笑死我了。”江帆说着喝了一口啤酒,“居然后面跳并退四步,这是逆舞程线,你们不知道吗?误人子弟啊。”

    “你不要胡说八道,你知道他们是谁吗?”宁小楠母亲说。

    “逆舞程线,没问题啊?可以跳的,完全没问题。”郝蕾蕾说。

    “总之,非常糟糕。”江帆说。

    “那你说,该怎么跳?”郝蕾蕾问。

    “如果让我跳,那就是直行串步,追逐步,右轴转,右拧转,再来,抑制步,侧交叉,并退左轴转,后面可以再接追逐步,追逐步,西班牙拖步,这才是探戈的节奏和速度,不是三天都没睡醒的树懒,要前进,前进,要高举着红旗,前进。”江帆举着酒瓶。

    “你喝多了。”宁小楠母亲说。

    “探戈也不能一味的快,快中有慢,慢中有快,相辅相承,舞蹈是艺术,不是体育。”程明说。

    “我想试一下。”宁小楠说。“来,江老师,我和你跳。”

    “他都喝成这样了,还能跳什么舞?”宁小楠母亲说。

    “错,喝酒跳舞,才能显示出我的水平。”江帆说。

    宁小楠安静地走到江帆面前。

    两人搭起架型,江帆的右手拿着酒瓶放在宁小楠背后。

    音乐响起,两人跳了一连串动作,看得我眼花缭乱,江帆手里的酒瓶没有溅出一滴酒水。

    “好。”郝蕾蕾说击掌。

    “不错啊,江老师,我喜欢你这套舞步,很有激情。”宁小楠说。

    “最后,还要跳出你的情感。”江帆说。“听听,这首曲子的歌词吧,“insleephesangto(在梦中他对我献唱),indreaheca(在梦中他迎面走来)thatvoicewhichcallstoandspeaksna(声声呼唤我的名字)anddoidreagain?(我是否又做梦了)fornowifind(因为我发现)thephantoftheoperaisthere(歌剧魅影就在那里)。这是多么的缠绵和深情啊,这是高昂的生命之歌。”

    “江老师,你英文不错。”郝蕾蕾说。

    “见笑了。”江帆冲我鞠了一个躬。

    江帆一路歪斜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跳得很棒。”我说。

    “跳你老婆跳这一会舞,伤了我八成的内功。”江帆说。

    “你有内功?”我说。“你真会武功?”

    “我告诉你,舞功,舞蹈那个舞,舞功和中国武术的武功是一样的。”江帆说。

    “你真能瞎扯。”高老头面无表情继续咬着酒瓶子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