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擦黑,太后也没再来过,只派宫女来说一声请皇后娘娘好生养伤。

    翠儿夜幕完全降临才回来,磨磨蹭蹭的,想来她是知道蓝儿已经离开凤栖宫,正心思活络呢。

    “如妃到底怎么了?”夏明曦问。

    “奴婢给了青华宫小圆子五两银子他才告诉奴婢,如妃娘娘小产了,至今还昏迷不醒。”她特意咬重五两银子四个字,凤栖宫的冷清使她无法想象皇上是如何的在乎如妃,亲眼所见后,翠儿更坚定了离开的心,凤栖宫是真的要完了。

    夏明曦听罢算是全部明白了,太后对她也没多少看重,方才恐怕也只是找个借口冲皇帝宠妃发难罢了,气势汹汹冲到青华宫却发现如妃小产至今昏迷不醒,便也不好再发难,不能发难,心中气闷,自然不会再来凤栖宫看她。

    娘家、太后、圣宠,三路都崩了,保护我方皇后凉凉!

    让翠儿退下后夏明曦咬咬牙在纳戒里翻找,她虽只是个给病人取药的药师,但次数多了,只要是药房有的药,她基本都记得,而且常年拿药,见的患者也就那几大类,药拿多了,自然也就记住了基本的处方,她的脚是扭伤,又肿又痛,找了活血化瘀消肿止痛药,按说明书吃下。

    吃了药,就容易犯困,不多会她就昏昏欲睡了,碧儿煎好药拿进来时,夏明曦已经发出均匀的呼吸,她心疼的为夏明曦掖好被角,“几日未眠,娘娘累坏了。”

    翌日醒来,夏明曦觉得通体舒畅,脚也轻快了不少,“娘娘醒了,昨日都没喝药,奴婢熬了粥,您先把粥喝了,再喝药。”

    碧儿似乎守了一夜,她比昨日更憔悴,“你也要保重,你倒下了,谁来照顾我?”

    “是,奴婢省得。”她低头道,到嘴边的话却被她强压了下去,娘娘还病着呢,何必拿那些事来烦她?

    夏明曦不是一个特别会察言观色的人,但碧儿在她面前藏不住,还是让她看出有心事,她也不问,正好肚子咕咕叫,她赶紧喝粥祭奠五脏六腑,只是今日的早膳一点荤腥都没有,素得寒酸,“今日的早膳好清淡。”

    “噗通”碧儿突然跪下,眼眶含泪,委屈道:“娘娘,御膳房那帮腌臜货说娘娘病了,要吃清淡的,就拿这些打发奴婢,奴婢想给娘娘拿些点心,就被轰了出来,是奴婢没用,没照顾好娘娘。”

    夏明曦想到了在宫里讨生活艰难,但没想到这么艰难,她深吸口气,白粥就咸菜吃了起来,“不慌,你记住那些人,脚好了本宫带你十倍奉还!”

    吃了几口白粥,夏明曦以没胃口为由把剩下的白粥赐给碧儿,“娘娘,奴婢给您留着,等您饿了再吃。”

    “我没胃口,况且我一直躺在床上,吃多了不易消化,你赶紧吃吧,你不多吃点,怎么有力气照顾我?”夏明曦苦口婆心,连皇后的吃食都敢克扣,区区宫女就更不用想了,肯定更惨。

    碧儿也知道处境艰难,没有再推迟,她怕夏明曦看到她哭,把粥端到外面边落泪边吃。

    她不在,夏明曦正好可以把苦药扔了,还可以吃纳戒里的东西,不是她吝啬,实在是纳戒这个秘密她不能告诉任何人。

    纳戒是从小跟着她的,从小到大,她在里面存了不少东西,当时放进去是什么样子,如今拿出来还是什么样子。

    第一次认认真真在纳戒找吃的,夏明曦发现,她是真的能存,吃了一半儿的苹果,吃了半只的烤鸡,甚至吃了一半的鱼头、半截卷粉、半杯奶茶……幸好放在里面不会腐烂,不然得恶心死。

    不过也多亏以前能存,才填饱了今日的肚子。

    为了能两个人都生存下去,夏明曦都只是假意吃几口碧儿带来的吃食,剩下的全部赏给她,然后在纳戒里找吃的,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夏明曦的脚好了。

    “娘娘,他们竟然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还要让娘娘吃两个月素!”碧儿差点气哭,“奴婢去祥安宫找太后,太后也不见奴婢,娘娘,怎么办?”她现在是毫无办法了。

    这一个月,夏明曦除了养伤,还仔细了解这个世界,这里是大兴朝,当今陛下年号永昌,是新帝登基,不足两年,尚未稳固帝位,但也收复了不少政权,比如国家的钱袋子户部,原本原主的祖父就是户部尚书,原主入主中宫不久,户部尚书入阁拜相,后以身体不适为由告老还乡,户部换上皇帝自己的人。

    虽然捏住了国家的钱袋子,但军权还掌控在太后的手里,如今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就是太后的堂兄。

    亲母子都会因为这样的权利分配而生出隔阂,更何况太后和永昌帝并非亲母子,是以,太后和永昌帝水火不容。

    至于青华宫的如妃,军方背景,她父亲是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得力干将,看来永昌帝是打算内部分化,如妃的父亲也很有野心,想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现在的形势对夏明曦很不利,很显然,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只要有需要,永昌帝会毫不犹豫废掉她。

    都说富贵险中求,为了登上后位,如妃肯定不介意冒冒险。

    夏明曦苦思良久,夏家已经从这一届政治斗争的舞台败退,老尚书应该是有几把刷子,不然不会全身而退,既然夏家都退了,她再掺和……从她病了一个月夏家无人探望便可知,肯定会是要单枪匹马,没有支援的孤军奋战是不明智的,是以,只能韬光养晦,方有后路。

    只是再避其锋芒韬光养晦,也不能天天吃素,她咬咬牙道:“碧儿,去祥安宫。”

    碧儿去找肩舆,却不知小太监跑到哪里偷懒去了,她气得脸色铁青,“找到他们看我不打断他们的腿!”

    “走着去吧。”小太监偷懒正合夏明曦的意,皇后越惨,皇家威严被挑衅得越严重,她的目的越容易达到。

    祥安宫在西,凤栖宫在北,相隔甚远,幸好今日日头不算太毒辣,只是刚出宫门不久,她便已大汗淋漓。

    还是低估了夏日的温度,皇后的凤袍虽是上好的凉纱锦缎,但一层层叠加,太厚了!脚又刚好,加之这具身体养尊处优,非常不争气,走得她苦不堪言。

    “参见皇后娘娘。”祥安宫守门的太监见皇后满头大汗,心中对她又轻视了几分。

    夏明曦累得面色苍白,她有气无力问:“太后呢?”

    “太后这个时辰在午休。”一般这么说就是不见,哪怕皇后亲自步行前去也不见。

    夏明曦点点头,扶着碧儿慢慢跪下,“那本宫就在这里等母后醒来。”

    她跪的地方正当夏日暴晒,很快殿内喝着解暑汤的太后便知晓了,她“嘭”的将玉碗放下,“哀家已经够烦的了,她竟还要来烦哀家!”

    “那奴婢让她回去?”伺候的嬷嬷问。

    “罢了,让她进来吧,哀家可不是皇帝,做得那么绝,他不爱惜身上的羽毛,哀家可还在意皇家的颜面!”

    夏明曦被扶进祥安宫时,已虚脱得快睁不开眼睛,太后见她快死了般的惨状也吓了一跳,凉凉道:“身子还未痊愈,就别出门。”

    “母后,求母后救命。”夏明曦忍着膝盖的痛跪倒在太后面前,“臣妾愿让出后位,只求留臣妾一命,臣妾从此落发为尼为母后诵经祈福。”

    太后闻言大惊,同时心中盘算开了,此时若废后,她这边没有可马上接后位的人,万一皇帝执意立那贱人,她岂不是损失了个后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