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惑浮生笑,烟云未可知,

    盛夏的日光炙烈如火,覆在皮肤上,当下即刻烧开一片热辣的通红,妙手回春庄前來送行的一行人分别两排而立,红绿相间的薄衫相互交叠,耀成盛夏里的一出风景,凝目望去,但见的帜白日光里,迤了一道道被拉长的影子,

    繁冗而不喧闹,恭谨中安静的可以听出每个人的喘息声,

    静静的藏匿在父兄的掩护中,妙雨汀仍是一身水蓝色的裙装,三千青丝挽成一段朝云髻,鬓边贴着淡蓝色的珠花,斜斜插着两根水蓝色的簪子,淡漠如若水墨笼起的容颜似夏花开在薄光里,两颊飞起的红云经不住炎日的曝晒,渗着丝丝薄汗,不时拿起手帕子,轻轻拭擦着,

    彦天终于抱着冷粼湘大步从阁楼内走出,暗沉墨色的大氅将冷粼湘整个身躯严严实实的裹在衣料的庇护中,硬是让人连一个指甲大的缝隙都瞧见不着,几是目不斜视,一路往前,彦天径直來到马车旁,抱着冷粼湘踏上一侧的木梯子,走入马车车厢内,沿途一个眼神都不曾望过妙雨汀,

    遮遮掩掩的爱慕恍如夏日生起的寥寥星火,一时突遇倾天而降的大雨,须臾间被灭的一干二净,也不知是炎热蒸腾出的香汗,还是心底酸出的清泪,妙雨汀双颊两侧濡湿一片,抹的手中的帕子都是湿的,

    但听的彦天薄薄的嗓音从马车内传出,

    “启程,”话音落尽,车轮在坚硬的青石路上辙出笃笃的声响,马蹄过后,车驾的痕迹很快消失在一行人眼中,一同消失的,还有妙雨汀心底不为人知的思慕,

    “彦天,”跟随着彦天一同离去的明筑雅,将近日來的一切看在眼底,出于对妙雨汀的同情,有些看不过眼的轻唤彦天一声,

    “瞧你模样温文尔雅的,狠起來,真不是一般的狠,”清落落的眸光死死的盯着彦天紧抱着不愿撒手的娇躯,明筑雅心底早就沒有初初相见时的悸动,加上这些日子來的见闻,对彦天的了解多下几分,原先心底的那些带着旖旎霞彩的遐想,早就散去,只留了单纯的仰慕,还有理智的分析,

    “嗯,”也只是点了点头,彦天目光懒散的瞥过明筑雅一眼,抱着冷粼湘的手收紧了些,才是接着回答,

    “既是不能予人希望,就不能给人念想,长痛不如短痛,”

    明筑雅瞬间愕然,他倒是明白,忽尔,又听的彦天接着道,

    “三大家族的名声着实累人,少女怀春本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只是,她怀的只是神谷光鲜之后的亮丽,纵然不是,她父辈家族的心思,谁知道呢,这等的麻烦事,还是不沾惹的好,”

    “额,”一席话落,明筑雅已然一怔,彦天句句在理,说的不甚清楚,明筑雅倒是沒想,他看似不谙世事的背后,还有着这等心思和计较,不免高看他几分,正想着该怎么接下他的话,倒是又听的彦天接着开口,

    “就如你,此时此刻怕是你不愿意牵扯到冷家的恩怨中去也不可能了,临溪向來睚眦必报,所以也只能委屈你,事情未解决之前,先得跟在我身边,不管怎么说,你救过湘儿,我们无论如何都会保你安全,”

    “额,”这一拨一拨的心思,一拨一拨的考量,就好似平静湖面突然翻來的浪,打的明筑雅一时间分不清南北,本來一切皆是巧合,未曾想自己还会卷入到东阙的大族之争中去,当是灵机一动,望着彦天道,

    “既是如此,那你们帮我一个忙呗,”

    “姑娘请说,”眉目都不曾一抬,彦天爽快接话,

    “帮我找一个人吧,”明筑雅答,姨母出事,喻王妃的位置空缺出來,王府里的那位必然不会安分守己,若不在他们之前找到绮儿,恐怕得出大事,旧年年末之时,曾得内廷的暗卫回禀,绮儿就在东阙,

    彦天贵为神谷之主,神谷又位列东阙三大家族,若真能得他相助,早日找到绮儿,并不是难事,明筑雅如是想着,而后,薄唇轻微撇过,继而开口,

    “我要找的人是我母族的表妹,年纪如我般大小,至于画像嘛,等到达南城如若方便我再给你描摹一幅,”

    “如此甚好,”彦天点了头,算是应下,

    就此之后,相对再也无话,

    安逸到近乎静谥中,迢迢几百里的路程也不过几日过眼的烟云,时光如流水,哗哗地就过去,某日明筑雅从马车的软褥中睡醒过來,南城已在眼前,

    进城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天色如同拉开的漆黑绸布,极致的暗,浓稠的似化不开的颜料,渺远的星子,沒有光,

    明筑雅谨慎的跟在彦天身后,婉约优雅的宅子,夜色里只能看到隐约的轮廓,弯弯勾起的屋檐,像是月夜的一轮弯月,蜿蜒悠远,似要凿入天际般,安静而渺远,

    盛夏的夜,是沒有风的,门口悬挂的两盏牛皮灯笼,昏黄的灯光慢慢的流淌,将门口等候多时的离染等人的影子,拉的细长,

    “总算來了,”见到彦天等人走过來,离染碾开裙角,提步迎接上去,

    “谷主请放心,一切皆处理妥当,”

    “嗯,”彦天并不多话,轻声哼出一字低语,回应着离染,抱着冷粼湘,步入宅子,

    明筑雅更是不敢多言,紧跟上彦天的脚步,

    为避免打草惊蛇,彦天在于离染的书信就已明言,他带着冷粼湘返回南城务必要做到无为人知,特别是冷粼湘此时的情况,所以,彦天一行人此次行程,除却离染与彦天,并无其他的人知晓,

    但是,离染不知道的是,冷粼湘的情况竟是如此的严重,

    当离染的目光落到冷粼湘被毁去的容颜时,久久惊愕在原地,差点沒有惊喊出声來,

    “这,这真是冷大小姐,”

    “嗯,”仔细的帮冷粼湘捏好边角的被子,彦天对离染此时的举动并不意外,

    “她中了相留醉,又强行用内力欲将毒逼出,才反噬成这副模样,虽然我已经解了八成的毒,但毒入脏腑,仍缺一味药,所以她未能苏醒以及恢复以往容貌,”

    “什么药,”说的什么笑,如若冷粼湘这副模样,他们如何拿捏着冷临溪,想着,离染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紧追着彦天的话提问着,

    “浮莲,”彦天答,

    “只是,浮莲生长在西海的连山上,在我们东阙是沒有的,相留醉中有一味木沫,唯有浮莲才能克制它的毒性,这浮莲本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除却能解木沫之毒,一无是处,偏生它长在西海,只在冬日皑皑白雪中才会盛开,”

    “那如今是盛夏之季,岂不是沒有,”

    “嗯,”落寞轻应一句,彦天点头,确实是沒有,不然他也不至于如今般束手无措,

    “那该如何是好,”离染不免茫然,

    “本主有,”醇厚的嗓音温润如酒,穿过夜色层层寂静,传入众人的耳膜,回眸望去,器宇轩昂的颀长身影,傲然挺立于门口,墨布剪裁出來的衣袍,得体的穿在他身上,贵气宛若浑然天成,威严中带着压迫,

    离染沒有见过此人,协同着明筑雅站往一旁,看着那人步伐矫健,越靠越近,彦天的眸色清岑渐渐转为沉默,缓缓从口中吟出,

    “邱少族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离染蓦然怔住,居然是第一家族的族君邱少天,此时邱少天已从离染身边走过,再回头说礼数,未免落下攀附之嫌,离染索性当成不知,不言不语,静眼旁观着彦天的应对,

    只见的邱少天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彦天身边,探手自怀间掏出一朵枯萎的小花,递到彦天跟前,彦天顺手接过,放于鼻下闻了闻,果真是浮莲,眉梢一喜,马上叫來下人将浮莲带下去熬成药汁,以供冷粼湘服用,

    “多谢少族君出手相助,”彦天站立起身,双手抱拳弯身朝着邱少天拜下一礼,

    “客气,”邱少天只是稍作颔首,漠然的神色不见多大的变化,僵硬的语气,薄凉的嗓音,倒也沒有让人听出狂妄自大來,

    “三大家族向來同气连枝,在下此举也是应当,”

    而后,彦天不再多言,然,邱少天并沒有久留,与彦天寒暄几句后,就起身告辞,

    出的神谷在南城的宅子,邱少天自顾折回落脚的客栈,行至门口,展翼迎面而來在他耳边轻语几句,便见的邱少天冷俊的脸上露出喜悦之色,迈上二楼的脚步也要轻快些,推开房门,邱少天负手而入,

    沐青鸾早已在房内等候多时,褴褛的身躯,蹒跚的脚步,沧桑的面容,沐青鸾身上已然看不到沐家大少当初的意气风发,唯一不变的,只有他那双阴翳的双眸,充满着浓烈的仇恨之火,见到邱少天走來,踉跄的起身,朝着邱少天行下一个抱拳的礼,

    “沐青鸾见过君上,不知君上相邀,是为何事,”

    “沐少爷,本主不喜欢拐弯抹角,咱们开门见山吧,本主要柳风月平安,你开个价吧,”径直走到沐青鸾对面,屈身坐下,邱少天端起一旁案上的茶盏,长指捏着茶盖有意无意的拨动着茶盏内的茶梗把玩着,边答,

    “君上如此爽快,青鸾不好扭捏,平生唯有一愿,我要西陵死,”一字一句,几乎是从口齿间咬出,字字皆是无从的恨意迸发,阴翳的黑眸睁在拧结的双眉下,烧开两团热烈的怒火,家破人亡的恨,右腿被废的恨,一直都在沐青鸾心中,不曾忘记,也不敢忘记,

    沐青鸾活着,只有一个理由就是报仇,杀了西陵,

    “好,”随着手中的茶盏被放回案上,邱少天的声音也一同落下,

    铿锵有力,一言九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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