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首发网站“村长,你就别跟我这磨了,咱村那么多闲人呢,干嘛非找南涛,”

    梁大春急得满头大汗地说道:“我就是让南涛去帮我充个数,去了还得体检呢,不一定过……”

    “你是怎么尿尿,”二田漫不经心地打断了梁大春的话,

    梁大春不假思索地叫道:“废话,我当然是站着尿尿,”

    二田瞥了梁大春一眼,懒声说道:“我再不知道你是站着尿尿,我的意思是你尿尿的时候是夹着、扶着还是攥着,”

    “你啥意思,”梁大春沒好气地问道,

    二田抬手指了指在院子里头推磨的南涛,横眉竖眼地说道:“我们家南涛,尿尿的时候是攥着,说他通不过,你上坟烧报纸,糊弄你爹呢,”

    小算盘被看穿的梁大春苦口婆心地劝道:“这要是通过了有什么不好,家里有优待金拿,村里还会给你们家特殊照顾,南涛到了部队能领两年工资,退伍的时候有退伍费,县里还给安排工作,有啥不好的,说实话,这次來咱们县征兵的是我的老部队,來领兵的人我也认识,我看着你们家南涛是个好苗子我才想让他去部队试试,要是我们家长兴有南涛那体格子,我早让他去了,”

    “哧啦……”

    火柴 点燃夹着辣椒籽的旱烟卷,呛人的烟雾把梁大春这个老烟鬼都呛得干咳起來,二田却像个沒事人似的从容不迫地说道:“我娘已经上岁数了,我这身子骨又弱,我们家那点活就指着南涛了,他去了部队,地里的活你干啊,”

    “你身子骨弱……”听到这话,梁大春的嘴角直犯抽抽,

    二田白了梁大春一眼,悻悻地说道:“我这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只有一百二十斤,我都瘦成这逼样了,还不算弱,”

    梁大春无可奈何地说道:“得得得,你身子弱成了吧,这样,要是南涛去当兵了,你们家地里的活,村里出人帮你们干,”

    “空口无凭,”二田不冷不热地从炕桌下头拿出了一份土地承包协议和笔,连红泥都准备好了,

    梁大春哭笑不得地说道:“好你个小子,在这等着我呢,”

    二田理直气壮地说道:“我们家的重劳动力被你要走了,还不兴我给自己弄份保障啊,我们家五亩地,每亩年产棒子都在八百斤往上,麦子也有五百斤,我也不管你多要,每亩就要一千五百块钱,然后这县里的补贴啥的该咋给咋给,”

    梁大春欲哭无泪地说道:“你家的地能亩产八百斤,”

    “不愿意算了,”二田不以为然地躺到了炕背上,一副你爱签不签的二大爷模样,

    “好,我签,”梁大春咬了咬牙,提笔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摁上了手印,然后便是焦急地说道:“现在行了吧,要是行了,就赶紧让南涛准备准备,这都快月底了,我得赶紧把人带去,”

    二田一改先前的慵懒模样,一把拿起桌上的协议一丝不苟地看了起來,确定沒问題后才扯着嗓子叫道:“南涛,进來,”

    身高直逼两米,体重达二百斤的南涛由于刚刚推磨盘出汗的原因,身上的肌肉线条全部铮明瓦亮的,看得人直后脊梁发虚,

    南涛无视了梁大春,一脸好奇地看着二田问道:“哥,啥事儿,”

    二田从炕柜里拿出用塑料袋装好的身份证、户口薄、毕业证递给了南涛,轻声说道:“别干了,穿上衣裳,跟着村长到县里去体检,”

    “干啥体检,”南涛不解地问道,

    “当兵,”二田不假思索地说道,

    “我不去,”南涛不情愿地说道,

    “你说啥,”二田瞅了南涛一眼,说话的时候,慢慢抽出了腰间那自制的蛇皮腰带,

    南涛苦声说道:“哥,我不去,我要是去了,这地里的活谁干,你和娘都……”

    “啪,”

    南涛的话沒说完,二田一皮带就抽在了他的胸前,鲜红的血印子直看得梁大春目瞪口呆,

    二田怒不可遏地窜了起來,指着南涛骂道:“我操你个缺德爹,让你考大学,你不给老子好好考,故意给老子考不上,让你复读的时候你就给老子说这一套,现在让你去当兵,你还给老子说这一套,这个家离了你就转不了怎么着,我和娘沒了你就活不下去了怎么着,你打算在这穷沟子里呆一辈子怎么着,”

    见二田又要动手,梁大春连忙上前拦着他下炕,焦急地说道:“二田,你别急,有话好好说,这要是打坏了,想去都去不了了,”

    二田恨恨地瞪了南涛一眼,面无表情地坐到炕桌前扭起了烟卷,一边卷烟一边用不容置疑地口吻说道:“这都快月底了,去验完再到拿到通知也就是几天的事儿,到了县城有免费宾馆住,你就直接在里头等消息,到时候就直接跟着走,东西让村长捎回來行了,”

    “哥……”南涛急得都快哭出來了,一脸哀求地看向了一直坐在炕上纳着千层底的梁芳说道:“娘,您倒是劝劝我哥啊,”

    二田态度坚决地说道:“长兄如父,咱家的事儿,都是我做主,这事儿沒的商量,村长,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两句话嘱咐一下南涛,”

    梁大春担心地说道:“那个……有话好好说啊,千万别再打了,二田娘,你看着他点啊,”

    直到这时,梁芳才不动声色地看向了梁大春:“梁村长,谢谢你了啊,”

    “应该的,应该的……”梁大春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快步走出了房间,出了房门,看着身后那三间黄土屋,不由自主地嘀咕道:“一家子怪胎啊,”

    南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神情坚定地说道:“你打吧,今天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去,”

    二田放下皮带,一脸心疼地看着南涛说道:“你以为我想打你吗,可是我不打你,你不懂事儿啊,这寡妇门前事非多,更何况还是这沒过门的寡妇,娘是被人戳着脊梁骨把咱哥俩拉扯大的,我脑子天生笨,不是上学的料,身子骨又弱,干不了沉活,咱们家就全指着你了,”

    “那你还让我去当兵,”南涛不悦地叫道,

    二田沒好气地叫道:“废话,你要是能好好考大学,我用的着让你去当这个破兵吗,”

    “南涛,听你哥的,”梁芳不紧不慢地说道,

    南涛眉头蓦然一紧,沉声说道:“娘,不是我不想听,只是我走了的话,你们俩……”

    “我们俩饿不死,”二田吼了一嗓子,抽了口烟继续说道:“我把地都租给梁大春了,这老小子是铁了心想让你出去给他挣脸了,一亩地一千五百块钱他都肯给,看他的态度,你去体检也就是走个过场了,到了部队,有机会考军校就考,有机会泡女兵就泡,要是都沒机会,那你就看谁不顺眼就揍谁,”

    “真的,”南涛一听这话,那大眼珠子立马就瞪得溜圆,

    二田意味深长地说道:“看这电视里头这当官的不都是喜欢刺头兵吗,那你就当一个钢刺头,不过你也不能沒事找事,得占住了理,另外,不管占不占理,谁要是敢欺负你,就给我往死里揍,记住了,除了我之外,你不能让任何人欺负,”

    “成,我知道了,”南涛兴冲冲地站了起來,

    二田情绪低落地说道:“知道了就换件衣裳走吧,”

    “走的时候把这个捎上,”梁芳将手里刚刚缝好的鞋递给了南涛,

    南涛伸手将鞋推了回去,毕恭毕敬地说道:“娘,不用,我现在就是去体检,检完我就回來了,我先去换换衣裳,”

    南涛掀帘而去后,二田歪倒在炕上睡了起來,

    梁芳默默下炕去帮着南涛收拾起了行礼,

    “娘,我自己來就行,”南涛幸福地笑道,

    梁芳不以为然地继续收拾行礼,把衣服都装进书包后,她才坐到了炕上,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姥爷教了一辈子书,最得意的学生就是你哥,有你的时候他才五岁,那会他就已经能背四书五经了,记着刚有你的时候,他天天像个小大人似的抱着你讲故事哄你睡觉,”

    南涛一脸茫然地愣在了原地,在他的印象中,二田就是一个比别人家的哥糙了不知多少倍的哥,沒想到他竟然这么聪明,

    “他七岁那年,那个混蛋死了,那边那位來接他回去的时候,我才知道原來他有妻儿,你姥爷当时就气死了,我也被气傻了,你姥爷出殡都是你哥到处找人给弄的,给你姥爷出完殡,你哥就背着你到处求爷爷、告奶奶让人帮着收庄稼,等我缓过劲來,你都已经上小学了,我能干活了,想让你哥再去上学,他沒去,说要留着钱供你,南涛,说是我把你们哥俩拉扯大,不如说是你哥养活着咱们这个家,”

    梁芳满面愧疚地讲着,南涛心情复杂地听着,待梁芳讲完,眼泪早已经夺眶而出,哽咽地说道:“娘,你为啥不早和我说,”

    梁芳声音低哑地说道:“你哥怕你知道了学他,所以不让说,这十七年來,你哥为了你,沒有一天是把自己当人看的,南涛,你可以不孝顺我,但是你不能不听你哥的话,”

    “哥……”南涛情不自禁嚎啕着跑向了东屋,

    “嚎你个缺德爹,沒看我睡觉呢,赶紧收拾东西滚蛋,”南涛刚跑到客厅,就被二田一嗓子给吼愣在了原地,

    南涛怔了怔神,擦了擦眼泪,声音哽咽地说道:“哥,我走了,”

    二田沒有应声,他不敢应声,因为他怕南涛通过声音知道自己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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