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千山万水,跋涉绿野仙踪。

    那师无芳终于见到了传说人物般的道宗玄无诀,也就是他苦苦寻找的师祖。

    旧人两相见,有情物不变。

    其余不论,就那一支硬胜过镔铁,软柔过白棉的诛仙笔还能公然造假么,他记得很清楚。

    隔了这许多年,双方却未免些许面生。

    只因师无芳不再是黄口小儿,他已长成顶天立地小男子汉,正当风华正茂,挥斥方遒。

    而玄无诀却也驻颜有术,容貌只是少变,道音未改鬓不衰,神清气爽力正该。

    晚辈上前,行天地跪拜大礼。

    那师无芳虔诚恭敬得很,双眼红润道,“徒孙拜见师祖,您万福金安!”

    玄无诀将他扶起道,“你……你就是……小无芳?”随后自己确认道,“阿芳!”

    他认出对方手中的帝神器,应该没有错了,其中奥秘,一目了然。

    师无芳这时真正见到了苦苦追寻的人,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顿时变得茫然无措,口语凝噎。

    同样遇上对方后,那玄无诀自然高兴得很,满心欢喜道,“你真的是阿芳啊,都长这么大了!”随后他喃喃续道,“好!很好!”

    “嗯……是……”那师无芳听后嗫嚅着回应,随后也露出了喜不自胜的笑容,加以衬托少许紧张的神情。

    随后师无芳表明心迹道,“妈妈嘱咐我,说无论如何,定要找到师祖您拜入山门,努力学习修行!”

    对此,玄无极立即应承道,“这是当然了,我看你的行事作风,真有阿诗的高洁模范,日后必定青出于蓝胜于蓝!”

    见对方应允,师无芳又跪下大拜道,“多谢师祖成全,弟子入门后,定当勤学苦练,不敢备懒!”

    “见过道宗……师兄安好!”

    跪拜完之后,囚山二宗这时过来施礼,向玄无诀问好。

    玄无诀恭敬回礼作揖,随后关心道,“二位师弟气,敢问师叔近躬?”

    宗明浩知道对方问师尊冥天宗的安,便以礼答道,“家师安好,诚谢挂念!”

    师无芳这时趁着师祖和宗明浩在一旁深入交谈,兴奋异常的挪步到了宗白梦身旁,本以为自己会有一揽子的话想说,可等到她真的在自己眼前出现时,却连三言两语都说不出来,场面非常尴尬。

    所以,他忆起了过往的乐事,是那些在东宋城内无比想念的日子,并渐渐说到自己一路以来的经历。随后,师无芳前言不搭后语道,“白梦姐姐!我真想和你时时见面……”

    初初,他话语表现得异常兴奋,只有自己滔滔不绝。

    却不料宗白梦始终板着一副清淡俊雅的面孔,没有喜怒哀乐的表情。听完后,她嗔怒道,“你正经点!什么姐姐,还有你呀我呀,论辈分尊卑,你应该叫我声小师叔才对,还不快叫!”

    确认过眼神,还是那个人。

    那师无芳见宗白梦语气毫无玩笑可言,神态严正肃穆,貌似不容侵犯。他遂正襟敛衣,恭恭敬敬,控背躬身道,“小师叔好!”

    谁知他话音未毕,那宗白梦便‘噗嗤’的笑了出来,真是忍俊不禁。即使她身上如今穿着迥异的黑衣幽色服,却依旧是他以前心驰神慕的伊人。

    果然,任性的宗白梦继续调侃他道,“哈哈哈……小师侄好乖,好乖啊!”

    师无芳并不介意,嘴上还在陪着她痴痴傻傻的笑。

    随后,二人摒弃了师门的繁文缛节,重回到了普通姐弟般的特许身份。

    看着面色更加玉润白嫩的师无芳,那宗白梦怡然赞道,“啊哟!阿芳你是越来越‘漂亮’啦!”

    那师无芳也回应道,“姐姐也是更加神采奕奕,身姿飘逸啦!”

    紧接着,俩人话语交缠,说个不停。

    其中,师无芳从宗白梦口中得知她的历险奇遇后,十分好奇道,“姐姐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囚山上修练?”

    “修练?你想太多了!”

    那宗白梦侧脸看了看师兄那边,发现那俩人始终没注意过来,便大胆的低声答道,“我跟你说哟,在那里我就是个苦力脚夫,什么活都要去干,算哪门子修练,羞死人了!”顿了顿续道,“自从我为了寻找解幽草登山之后,就一直在那里默默无闻的’奉献’了,你问这个……想干嘛!”

    俩人尺寸之间,师无芳蓦然间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不禁神迷。他也知道宗白梦所说未必全是真话,看她方才的身法和刃术便知端的。不得不怀疑,她这是另有目的……嘿嘿,难道她在以退为进,目的是想让自己放松警惕?

    试试便知。

    师无芳故作姿态,惊讶道,“如此便怪不得了,我找你找得好苦哇,虽然很努力努力了,却始终找不到你的一丝踪迹!”

    看到昔日精明强干的小弟,如今变得好像傻头傻脑那般,宗白梦直言道,“你……找我做什么?”

    这次真的情绪迷茫的师无芳寻思道,“呃……这个嘛……我也不知道原因耶……”他没有说假话。

    本来俩人就是在‘打打杀杀’中初初相识,后又各自赏识,日夜比武论招,再到暗中倾慕,短短那些时日,却好似注定了一生的因缘,倒也说得过去。

    须臾,宗白梦笑着替他答道,“是去打怪兽么……哈哈哈……”

    若真论武学奇功,当初的师无芳切实不如宗白梦的水平高,可如今俩人的修练境界,怕是不可同日而语了,留待后日计较高下。

    那师无芳还是懵懵懂懂,胡乱答道,“是…是吧!我就是想……想……想你……”

    宗白梦见他扭扭捏捏,像个大姑娘,竟变得如此的害羞,而且脸上神色表情怪异,耳根泛红,着实奇怪。她突然察觉出一丝丝征兆,惊愕道,“想我?”

    这两字几乎是她吐着舌头吼了出来,难免引起了旁人的小小注意。

    兴许是自己以为对方反应过度,可事实未必如此,那师无芳赶紧解释道,“不……不是……不……想你!”

    这样一来,他语句胡乱错开,更像是说自己在想念宗白梦了。

    对此,他觉得很难。

    然而,宗白梦恢复冷静,嘴角微翘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时候,师无芳脑海里灵机一动,大大咧咧的笑道,“嗯啊!我想……我想和你切磋切磋,较量较量武艺,大家比划比划!”

    果然奏效,为了表达这句话儿,全程可差点累死他了。

    这也正合她的口味,那宗白梦尤其高兴道,“哈哈哈……阿芳啊,我看你这身胆口气,难不成真想骑到我的头上来么,这可没那么容易呐!”

    没了尴尬的师无芳附和道,“嘻嘻嘻……容不容易,到时划下点子便知如何!”

    宗白梦似笑非笑的嘤嘤道,“你……你……嘿嘿!”

    师无芳不解道,“我怎么?”

    须臾,宗白梦终于以大压小的笑道,“看在我是你小师叔的份上,到时我让你三招,好不好?”

    师无芳心想这哪行,立即摆摆手道,“不好不好,你我的辈份只有名无实,绝不可以这样!”

    宗白梦反转过来的警告道,“那到时你就知错,可别后悔……嘿嘿!”

    师无芳苦笑了下,答道,“到时再说吧!”

    往下,俩人久别重逢,无所不谈,互诉衷肠,简直意犹未尽,直至宗明浩踱步过来。

    由宗白梦介绍,他俩人初次见面,分外怕羞,遂草草了事。

    不一时,师无芳也回到了玄无诀身旁,俩人还有重要话要说。首先,玄无诀伸手拿过了师无芳手中的天选剑,问他道,“它怎么到了你的手里?”

    如果师无芳小时候记忆好的话,那就应该知道对方的话是在明知故问。

    不然玄无诀怎么会不知道那是他自己的暗中吩咐,同时,师无芳从小到大学来的武学心法,也是他叮嘱母子相授,毫无保留。

    故而师无芳的身手历来不差,尤其是他长大以后,更是了得。

    俄顷,师无芳如实说道,“它原来是芳意箭,不,是那支七彩神箭,还能变长为方天戟。妈妈让我随时携带着它防身,并一路来找寻师祖,今日终于如愿以偿!”

    “哦!”

    玄无诀又上下左右,反反复复的摩挲着天选剑。随后他再问道,“神箭上本来封禁着符咒印记,想必你也知道了?”

    对方这么一提,师无芳想起当时神剑宗玄无式的话,心里真是十分感激。

    所以他说,“是的!我曾在路上偶遇师叔祖神剑宗,他都告诉了我。而就在刚才,我诛杀了幻影魔兽后,才拿到了打破黑暗咒语的招阴白珠,使得神意箭变成了天选剑!”

    听后,那玄无诀脸色倏的容光焕发道,“三师弟倒是有心,免得我这时再劳心劳力!”

    师无芳往下说了自己离家,一路借着这件神器打怪灭妖的经历,正如他对宗白梦所言,一毛一样。

    对此,那玄无诀赞叹道,“阿芳啊,这七道神器劫印,你都能挺得过来,实属不易。若换成其余普通人,怕不走火入魔,也形神具殒了。但我刚才看你用此剑,修为境界的层次还是非常欠缺,若不是依靠天剑本身的超灵神威,我们这次恐怕没那么容易打退那邪魔妖鬼兵团……可见你的修行功法还有待提升!”

    师祖的这番点评分析,听得师无芳是口服心服,自觉非常有理,真正指出了关键之处。对此,他果断应道,“师祖说得极是,我日后定当努力再努力,绝不忘您的谆谆教诲!”

    至此,玄无诀终于正式的发出邀请道,“好了,你现在就跟我回山场去吧!”

    不料师无芳却犹豫不决,随后竟然婉约的解释道,“启禀师祖,我在这里还有一点事情未了结,若现在一走了之,将成为毫无诚信的人,故恳请师祖宽限些时日,待我自寻上山去!”

    这时候,玄无诀见天选剑已练成活,又望见满山兽妖尸身,猜知了一二原因,故不急在一时。于是,他通情达理的叮嘱道,“这样也好,你多些历练总有益处,只是你务必注意内修心法,外研大道,日后渐渐打破天人境界,到时前途无量!”

    旁一边昆幽二宗也已蠢蠢欲动,无非是想和玄无诀打一个招呼,准备告辞。

    只听那师无芳答应道,“阿芳谨遵师祖教诲,绝不敢懈怠!”

    玄无诀也不婆婆妈妈,再嘱咐道,“此地离道乾山脉已是不远,你余事办完之后,且再来与我相见吧。但你未到山场之前,自己路上还需多加上心,凡事顺其自然罢!”

    说完后,玄无诀出于礼道,主动向囚山二宗微微作揖道别后,即御笔飞行。

    见状,师无芳双膝跪地,恭敬的朝上礼拜,大声唱道,“恭送师祖!”

    须臾,那宗白梦又过来调侃道,“嘿!小师侄你还跪着呢,师兄他人都走远啦!”

    师无芳抬头确认时,果然道宗渺无踪影,只遗留一道粗绳般的云气尾迹,他才缓缓站了起来,依然盯着宗白梦痴痴的傻笑,既像活宝,更像愣头青。

    星岳玄派的人走后,那同为星岳幽门的二宗出于门规极严,必须同时离去。

    再见即分别。

    此时,宗明浩已独自踏在一只黑凤巨灵蝶的背上,翩翩先行一步,但他还是回眸相顾,示意小师妹随后务必赶上,其实顾虑山里的杂活没她可不行。

    但曾几何时,那宗明浩不也体会过世间冷暖,毕竟都是性情中人,不免友义长存,谁活在世上还没点牵牵绊绊呢?

    那师无芳知道对方马上就要走,情绪简直从九霄云汉瞬间跌到万丈深渊,所谓飞流直下,毫不夸张。他幽幽的问道,“姐姐,你又要走了么?”

    宗白梦看着眼前满脸委屈的小弟,眼神好似水灵灵的大姑娘,就一直想笑。竟然,她失口道,“芳妹……啊呸……芳弟……我既已答应与你往后切磋比划,自是再不能变更的了,他日你我相见,我定不留手,你可要好自为之啊……平时莫要备懒不练功,若你荒废了道行身法,到时……嘿嘿……我是不会给你气的呢!”

    可惜,她的这些话,师无芳哪里还听得进耳里,只是忧忧的问道,“姐姐怎么走的这么急,就不能多待一两天么?”

    这一下,宗白梦总算收敛了玉容,严肃起来道,“你倒以为我不想么,但入我幽门,须守极严山规,未得宗主的尊命,弟子绝不能私自滞留于外,否则……”

    师无芳更加呆萌,好奇道,“否则怎样?”

    那宗白梦轻声叹惋道,“否则怎样,我倒是不知,因为还没有试过,所以不想犯规,你懂么!”

    无奈,师无芳续道,“那你说说,那囚山坐落在哪里,我日后去找你……”

    宗白梦点头道,“一直西行可到……你来找我……我是很高兴的……总之你努力修练吧,我也不会落在你后面!”

    那师无芳听后很是奋勇,频频颔首……而分离刹那,那宗白梦已然骑上另一只黑凤巨灵蝶,快走了。

    这时的他才想起那事来,从身内取出自己在黑森林内捡拾到的玉牌,打算物归原主。

    但对方却将此物转送给了他,权当彼此记念的信物,也是见证双方今时今日许下的‘斗武契约’。

    虽说宗白梦骑上了黑凤蝶,但她也是恋恋不舍,不时回眸相顾。升空后的她,再次一时失口的大声喊道,“芳妹……啊呸……芳弟……咱们后会有期!”

    而师无芳则像座望空石那般,愣愣的屹立不动,向着远去的身影,心里默默祝祷:

    此生相念,定能再见。

    直到青鹿应小蓉冒冒失失,哭哭啼啼的跑过来,那师无芳才回过心神,听她讲话。

    “哥哥……呜呜呜……哥哥……呜呜呜……”

    “怎么?”

    “姐姐……姐姐她……”

    “无恙仙子怎么了?”

    “死了!姐姐死了!呜呜呜……”

    见状,师无芳猛然反应,立即抱起应小蓉,直接御剑飞回到寐墟前,只见横七竖八的兽妖族人已经所剩无几,几乎团灭。

    其后,他才得知,不管是谁,只要取了兽王神的真魂白灵珠者,务必承继兽王位,再封神女为后,统领全族。

    但是,师无芳在里面时就坦言自己做不到,却也重重许下了某个承诺。

    “呜呜呜……”

    本来一路返回,那应小蓉就一直哭过不停。

    故在应无恙的身体旁,那师无芳不停的安慰她道,“蓉儿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听到这里,应小蓉突然停下了哭声,立即拉扯着师无芳的衣角,伤心的嚷道,“可以复生!可以复生!”

    对此,师无芳疑惑道,“怎么复生?”

    “龙角茸!”

    “什么龙角茸?”

    应小蓉与师无芳各说各话,一惊一乍。

    “就是能够起死回生的九色茸!”

    “什么九色茸?”

    往下,应小蓉沉着冷静的讲起了九色龙角鹿的传说:

    那上古之期,静山原本阔有千百余里,密林佳境犹如天庭仙阙,其中有一头九色神鹿……

    随后,在师无芳的详细安排下,所有伤亡兽妖族人的遗体,全部集中摆放在寐墟旁的高泉月台,纷纷挥洒上月泉极冰水。可惜,神水虽能使兽妖肉身不腐,却不能让其元神不灭。

    这时生者看向逝者的面容,犹如活死人一般,则不足为奇了。

    除了应无恙,其余遗体全部实行天葬……安生!

    告别应小蓉,那师无芳肩负圣命,足御天选剑,又踏上了返回地下矮王城的老路,完事后还要寻找能够起死回生的九色茸,真好忙啊。

    此一去不知何时归来,但师无芳嘱咐应小蓉好生看管应无恙的玉体真身。若问归期总有期,不管成与不成,他对此定会有个交待,不会没头没尾。

    那应小蓉一脸伤悲,心里说不出的感激,选择完全信任他,耐心等待。

    果然,大大出乎兽人意料,那师无芳下山还没多久,就匆匆带着九色茸归来了!

    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