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栾嗣吓得抖若筛糠,竟不惜跟栾奕断绝叔侄关系,曹操嘴角不由自主的扬了扬,摆出一副热情模样走下主位,“二叔,这是作甚,快快起來,快快请起,”他将爬在地上的栾嗣扶了起來,又道:“二叔误会矣,坊间传闻曹某与子奇贤弟生了间隙,此皆毁谤之语也,沒错,我与子奇确实吵了几句嘴,然则哪家兄弟沒有吵过闹过,区区小事无需讲和,过上两天自然就会烟消云散,亲如以往了,所以,二叔不必惊慌,操此番请二叔來沒有恶意,只是想请二叔吃顿酒,把酒叙话而已,”

    栾嗣不得不承认,曹操这番话说的很有道理,兄弟之间谁还沒有斗过几句嘴的,就拿他來说,大哥栾邈够老实了吧,跟个闷葫芦似的,从小到大不也是跟他磕磕绊绊过來的吗,

    转念一想又觉不对,照曹操那么说,即是想请自己留下來吃酒,大可以让荀家叔侄或者程昱好言來请,

    这几个后生跟他相熟,若是道明原委,诚敬相邀,他肯定回來赴宴,可曹操偏偏沒那么做,沒有动礼直接动兵,派出大将把他强掳了來,

    由此可见,曹操來者不善,

    想到这儿,栾嗣顿觉嗓子眼里如同趴了只毛毛虫,让他喉咙发痒,紧张的直想呕吐,

    稀里糊涂被曹操拉到酒席上坐定,栾嗣猛灌一口茶水这才缓和许多,沉思片刻,故作镇定道:“既然曹公与栾奕情同以往,我便放心了,还望吃完这顿酒后曹公放我东去,家父重病在身,即将撒手人寰,急需我去见最后一面,”撒完这个谎,栾嗣心头烦苦,老爹啊老爹,这次拿你当挡箭牌,你可别介意,圣母啊圣母,求您保佑家父长命百岁,啊……天门,

    祷词刚刚结束,却见曹操面无表情地说:“二叔当然可以离开颍川去济南,”

    “当真,”栾嗣大喜,

    “当然,”曹操坚定的点了点头,“只不过在去济南之前,二叔必须把琉璃的配方留给我一份儿,”

    什么,栾嗣大惊失色,原來……曹操竟是在觊觎琉璃的配方,他将求助的眼神望向同席的荀彧、荀攸和程昱,却见这仨货要么低着头,要么装着跟身边的人谈天,根本不往自己这边看,顿时明白,现在的荀彧、荀攸、程昱已经不是几年前跟栾奕谈天说地的好友了,他们已经坐上了曹操这艘大船,

    呸,贼船,

    他一脸苦涩的给曹操解释,“曹公,实不相瞒,不是小人不肯告诉您琉璃的配方,实在是栾奕那孬娃子看的太紧,除了他自己,只有工厂两三个工匠知道琉璃的配方,就连家父,,栾家当家家主都不知道制造琉璃的全部原料和具体工序,更何况小人了,小人实在无可奉告,”

    “哦,”曹操一双小眼紧紧盯着栾嗣的面庞來回瞧看,发现栾嗣神色坚定,确实不像说谎,“既如此也无妨,二叔可撰书一封,让子奇贤弟拿琉璃配方來赎二叔,”曹操对栾嗣微微一笑,道:“配方一到,操自会放二叔去济南,操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曹操的笑容让栾嗣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老爹栾涛,栾涛怒极生气的时候也是这般微笑,嘴角上扬,眼睛眯成一线,每每如此,定是栾嗣或者栾奕闯了大祸,紧随其后便是一顿家法,

    “这……”栾嗣不由愣住沒有直接给曹操答复,

    曹操不慌不忙,给栾嗣夹上一片牛肉,笑容可掬道:“此事倒也不急,二叔可回家安居,先考虑上两天,要是两天之后还沒有起草书信……”他瞥一眼栾嗣的妻、子,态度骤然转冷,“届时,可就别怪操不客气了,”

    “呃……”栾嗣胸口一阵哆嗦,坐立不安起來,接下來的宴席上,他如同丢了魂一般,完全不知道满席的文臣武将都说了些什么,浑浑噩噩,好不容易挨到宴席结束,又在夏侯惇押解下拖家带口的乖乖返回阳翟县外栾家的祖宅,

    眼见数百曹兵将家宅围了个水泄不通,栾嗣自知逃亡无望,只得乖乖呆在家里,

    “夫君,这可如何是好,”正妻栾萧氏急得团团转,

    “夫君要不然就给奕儿写封信,让他把秘方交出來吧,”说话的是栾嗣刚取的妾室,复姓公孙,原是妓院里的一名歌女,栾嗣与其通好,便将她买回家來,

    一听公孙氏直呼栾奕乳名,栾嗣暴怒,一巴掌抽在公孙氏的脸上,“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妾室而已……奕儿也是你叫的,给老子滚一边去,”

    公孙氏目中含泪,乖乖躲进屋子里呜咽起來,

    其余二妾见栾嗣发了彪,亦是不敢聒噪,颤抖着守在一旁,等待栾嗣想出个应对之策,

    唯有正妻栾萧氏敢主动出言,流着泪道:“夫君,千万别给奕儿去信,哪怕是死,老栾家的配方也不能轻易给外人,”

    栾嗣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心里却是老大安慰,时至今日,什么小妾、情人全不顶用,唯有结发之妻能站在家族的角度上,为老栾家的未來考虑,“我累了,先去躺一会,”

    躺在床上,栾嗣哪里睡得着,

    辗转难眠之际,他想了许多,他甚至一度觉得,自己纨绔的一生中,从來沒有像今天这样思考那么多的事情,

    他先扪心自问,现在的老栾家靠着什么赚取了海量的财富,以至于每天赚的金银足可用车载斗量,

    无疑,琉璃贸易在这方面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诚然,栾家餐饮、酒水酿造、图书、家具制造及其他产业盈利亦是颇高,但是相对于琉璃贸易,它们的净利润低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也就说他们在盈利的同时,需要支付不低的成本,而琉璃贸易则截然相反,成本低的可怜,就栾嗣看來原材料不过就是一些破石头,随便找个山头儿就能采來,价格却卖的贵到离谱,零售五十金一件儿,可谓一本万利的大买卖,

    这几年,栾家正式借了琉璃贸易中的高额回报才一跃成为大汉数一数二的富豪,老栾家各门各户因此而受益,年底分得的红利一年比一年高,

    栾奕也正因了琉璃赚得的钱,才敢拍着胸脯给老栾家各房的人说,哪怕空着手到济南去,也能分发田产和豪宅,

    栾嗣自幼生长在商人家庭中,深知配方对于商家的重要性,就拿琉璃配方而言,那可是关乎老栾家人是否千秋万代富有下去的关键,只要把配方死死攒在手里,他有理由相信老栾家人永远可以站在大汉富裕者的巅峰,

    不行,决不能把琉璃的配方泄露出去,既为了老爹、兄嫂和侄儿,也为了老栾家,,颍川栾氏家族,更为了圣母教,和天下百姓,

    绝对不能,

    这一夜,栾嗣的胸膛比任何时候都直,他翻身起床在屋子里跺了一圈,最后下定决心,走到床头摘下了那把栾奕送给他的宝剑,

    抽剑出鞘,寒光四射,剑名:灵光,乃是大匠蒲元亲制,削铁如泥,本來栾奕是送给他辟邪的,

    “沒想到啊,沒想到,邪沒避到,反倒用來上路了,”栾嗣自嘲一笑,“罢了罢了,福沒享上两天,便要走了,也好,等到了天国,栾老头儿的手总该伸不到那儿去吧,到时候,我想娶几个老婆就娶几个,想干嘛就干嘛,他管不着了,哈哈哈……呜……”嘀咕几句,栾嗣又哭了起來,跪倒在地,面向济南所在的东方,“爹,孩儿不孝,先行一步啦,”

    他又翻箱倒柜一阵,好不容易找到珍藏的那瓶麻沸散,

    次日清晨,他悄悄将麻沸散放在了全家的朝食里……

    在那个大雪纷飞的白日,浓浓的血腥气在栾家老宅蔓延,

    正午时分,荀彧、荀攸叔侄到府上拜会,顺便也想看看栾嗣是否准备给栾奕写信索要琉璃配方,

    二人及至门前,久扣门环却沒有回音,顿觉有异,赶忙命兵士强行砸开大门,

    进门一看,骇然失色,

    栾嗣全家,一妻三妾,两子五女,管家栾寿,仆人婢女八人全部倒在血泊里,栾嗣颈口那道一尺多长的刀口仍滴着鲜血,他至死人保持着向东叩拜的姿势,双手低垂,右手里握着浸满血液的灵光宝剑,

    “这……快來人,”荀彧、荀攸大慌,赶忙冲上前去挨个查看,看看有沒有留下活口,

    然而,得到答案却令二人不得不大为黯然心伤,,死了,一个不剩,

    “天呐,冤孽啊,”荀彧锤头顿足,哀嚎不止,

    荀攸亦是泪水横流,失魂落魄似的來回打量栾家的这座家宅,昔日他來此拜访栾奕时,每每來到院前,老管家栾忠便会满面堆笑的在门前恭候,将荀攸邀进宅中,在路过后院的时候,十次至少有八次会碰到栾嗣,

    栾嗣总会蹑手蹑脚的偷偷问荀攸,“老爷子在前院不,”

    荀攸如实作答,有时候在、有时候不在,回答“不在”的时候,栾嗣总会绽放出标志性的兴奋笑容,背着手,哼着小调偷跑出宅,不知到哪儿疯玩去,

    进了后寨,栾忠的儿子栾福则会把他迎进栾奕的书房,给他沏上上好的茶水,当然还会有栾奕爱吃的糕点,,老婆饼,很奇怪的名字,

    据说,因为栾奕的父亲栾邈忙于家中商务,经常顾不得吃饭,所以母亲栾刁氏便转为丈夫研制了这种糕点,以爽口清脆的面饼为表,内里以肉松和菜蔬为馅,既能填饱肚子,又味道鲜美,吃起來还方便,据栾奕说这饼的营养也很丰富,

    营养,荀攸至今也沒搞懂是什么意思,

    因为馅饼是栾母转为栾父研成的,其中饱含夫妻之情,栾奕便将此饼命名为老婆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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