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十五年大年初一,在一片炮竹声中迈步走了过来。

    安丘县的大年初一热闹非凡,新举人家中都放了大红鞭炮,绿亭村的魏府更是给村里的孩子们发了热腾腾的包子馒头。

    魏铭一早就带着小乙给田氏拜年,田氏激动地差点落泪,给两人包了红包,又往西山看去,“去年小七还在家里过年,今天虽说认了亲,可我却见不着了!”她不由地想到了以后,“唉,只怕过两年小七嫁了人,更是见不到面了。”

    小乙跳起来说不要,“怎么见不到姐姐面了?姐姐不嫁人!”

    “姐姐怎么可能不嫁人呢?”田氏抱了女儿,“姐姐要嫁人,哥哥也会给你娶个嫂子过来的!”

    “那哥哥不能把姐姐娶回家吗?!”小乙直接道出了田氏的心声。

    可是田氏拿不准魏铭和崔稚心思,她去看魏铭,还以为又跟往常似得,魏铭含混过去了,不想今日看去,却见魏铭伸手摸了摸小乙的脑袋,“你这说法哥哥记着了,回头问问你姐姐,愿意不愿意。”

    他开玩笑似得说着,但是田氏知道,魏铭是言出必行的人,他既然这么说,那就说明这事还真有谱了!

    “木子!”田氏又惊又喜。

    田氏这么大的反应,倒让魏铭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清了一下嗓子,“婶娘放心,我尽力。”

    他尽力的事,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当下田氏和小乙都兴高采烈起来,而西山上领了余公大红包的崔稚,连连打着喷嚏。

    “我这是怎么了?难道被人惦记上了?”

    这可说不准,崔稚不由往魏府看去。茫茫白雪覆盖在村庄之上,她什么也看不清,可被人惦记的感觉更明显了。

    肯定是魏木子,那个突然发生了性格逆转的魏木子!

    *

    相较于安丘县的热闹,更热闹的青州城,孟中亭却在冷清之中静坐着。

    松烟过来喊了他,“六爷,四爷要去给二老太爷拜年了,您快一道过去吧!”

    他说好,这些日以来,除了读书和照顾娘是他自己要做的事情,旁的事情,都是松烟提醒他什么,他便做什么。

    当下松烟伺候着孟中亭换了衣裳,孟中亭便起身随着孟中亮一道往西府去了。

    岳启柳的消息在前两日也到了,果然一切如那道士所说,岳启柳平安无事。

    孟中亭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是趁着岳氏清醒的片刻,把好消息告诉了她,岳氏惊喜,清醒的时候明显多了,连大夫都说,“夫人这样,过了年应该就能恢复了!”

    孟中亭险些流下激动的眼泪。

    眼下他随着众人一道给二老太爷拜了个年,回来的路上,孟月程便叫了他过去说话,“和楚家的亲事,有些眉目了。开春把亲事定下来,若是早些,春末就能成亲。如今你娘好了许多,可见是这亲事的喜气冲的。”

    孟中亭唯唯应是,孟月程对他的表现很满意,“以后成了家,就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了,凡事三思而后行。”

    三思而后行这话,孟中亭听在耳中说不出的刺耳,他只在孟月程脸前点头应下,孟月程倒也不揪着他不放,他往回去,走到半路,就有丫鬟过来喊他,“六爷六爷!夫人醒了!”

    “夫人醒了?我出门之前不是刚吃药睡下吗?”

    丫鬟满脸喜色,说夫人真的醒了,“夫人说睡了好久,还让人扶着坐起身来。”

    “啊!”孟中亭又惊又喜,抬脚直冲到了岳氏房里。

    “娘!您真醒了?!觉得怎么样?要不要请大夫?!”孟中亭冲进房里,见岳氏果然坐了起来,朝着他淡淡的笑,一如往昔的样子,孟中亭禁不住落下一滴泪,“娘!儿子终于守着您清醒了!您可真把儿子急死了!”

    岳氏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急什么呢?娘会好的。”

    “可是儿子不知道啊!”就是因为不知道,做了许多不知道对还是错的事情。

    孟中亭不敢告诉岳氏,岳氏却拾起一个平安符来,“这是什么?瞧着不像是新物件?谁的?”

    该怎么说呢?孟中亭不知道怎说,也不想说给岳氏听,可身后门帘一动,楚氏走了进来。

    “哎呀!弟妹真醒了!天爷!可真是太好了!”楚氏连道大年初一,喜事上门,岳氏也同她客气,“这些日子多亏大嫂子照看了!”

    楚氏说那倒没什么,“只是辛苦了咱们小六,日夜守在你床前,你瞧人都瘦了!”

    确实瘦了,脸颊上一点婴儿肥都没有了,像冬天的树枝一样干瘦的厉害,而且眼中也少了些神。

    岳氏叹了口气,“难为你了!”

    孟中亭连道是应该的,“只要娘能好过来,让儿子做什么都愿意!”

    楚氏也道可不是吗,坐到了岳氏床前,指了岳氏手里的平安符,“小六真是尽心孝顺。这符原本是我侄女的,有天晚上你喘不过气来,吃药也无用,我想着用这符替你护一护,没想到起了效用!小六便问我符的来处,竟说要求娶我那侄女!”

    这话一出,岳氏就吃了一惊,她讶然地看看符,又看看自己的儿子。孟中亭低下了头,岳氏只瞧了一眼就明白了。

    她问楚氏,“小六同贵侄女......?”

    “我们老爷说,这说不准是桩天定的姻缘,便让人去算了算,没想到竟然十分匹配,乃是少见的好姻缘呐!正好四叔也从泰州寄了家书过来,让我们老爷做主小六的亲事,这便同我娘家那边走动了起来,现在你身子好多了,可见确实是好姻缘......”

    楚氏又说了许多好姻缘的话,临走的时候,拍了孟中亭的肩,“好好伺候你娘,等你娘好一点,正好替你操办亲事!”

    楚氏终于走了,岳氏挥手把屋里的人撵了个干净。

    她将那张平安符摆在孟中亭脸前,“果然是你大伯娘说得那般?”

    孟中亭看着那张符,说是,“是儿子自己求来的。”

    “那小崔呢?”

    孟中亭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摇了摇头,“我跟她说了。”

    “她如何说?”

    “她......她恭喜我,祝我......前程似锦,平安喜乐。”

    岳氏重重地叹了口气,“孟中亭,你可真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