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清,先把钱拿到手吧,不然......”

    边小清打断了窦教谕的话,“我晓得了,让那邬陶氏给我加些钱,六百六十六两,我要这个好意头,看她愿不愿意吧!”

    窦教谕一琢磨,“好!”

    *

    邬陶氏晾了窦教谕好几天,昨日才把和好的事说了,只盼着那窦教谕和替考的戏子识相,打个折,就是给她搭台阶了,虽说不能拦腰砍那样省下一大笔钱,到底也能省点不是?

    邬陶氏是这么琢磨的,没想到见到了窦教谕,窦教谕一开口,她一口茶直接呛了出来。

    “六百六十六两?!你们竟然敢加钱?!”

    做买卖,经过一轮讨价还价,都是折中的,他们怎么还敢加钱?!邬陶氏差点气晕过去,“窦教谕,你疯了?!”

    窦教谕忙道不是自己疯了,“上次贵人说万一遇上了人怎么办,令郎也有这个担忧,我们小先生回去打听了令郎,说是令郎在青州府认识的人不少,这样一来,到时候被人识破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小先生原本说是推了,让贵人再另寻稳妥的门路,但后来自占了一卦,说却六,若是能凑齐这个六,事就顺当了!”

    邬陶氏想骂人。

    她提出怕被识破这一点,是压价的,倒是给了那戏子抬价的机会。

    但是眼下乡试迫在眉睫,她耽搁了这么多天,还去哪找人去?而且看那戏子和窦教谕的样子,还真就未必上赶着赚这个钱!

    邬琪已经在旁纠结了,一张脸皱成了包子,邬陶氏心里气得不行,喝了两盏茶,晾了窦教谕两刻钟,才答应下来。

    “不许再出幺蛾子!”

    窦教谕松了口气,“那是自然。”然后告辞,拿了一百六十六两的定金,走了。

    邬陶氏像是真被割了肉一样,倚在椅子上难受,邬琪不是不体谅他娘,可他眼下实在是高兴,花钱消灾买功名,还有比这更省心的吗。况且这钱,不用他出!

    他上前劝了邬陶氏几句,邬陶氏指着他的鼻子骂败家儿子,平日不用功读书也就罢了,还在青州城里张扬,闹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眼下找人替考都不容易!

    “去去去!该上哪去上哪去!别在我脸前讨嫌!”

    邬琪正求着走呢,当下一转身跑回了自己院子,叫了姬妾过来作陪,还让小厮出去买酒菜,好不快活。

    他这么快活,又是张扬了,虽然没张扬到外面去,可是却被亲弟弟邬家二爷邬珅看见了。

    邬珅比邬琪只小了不到两岁,但是邬琪是老大,妥妥的嫡长子嫡长孙,两人待遇差别可就大了。平时也就算了,就说这次,两人都是来乡试的,邬陶氏为邬琪跑前跑后,却让邬珅凭本事科举。

    是什么人都能凭本事科举的吗?!

    邬珅不服气,原以为邬陶氏也就给邬琪找找邬梨这样的人替考,谁想他同邬陶氏房里的丫鬟一打听,大吃一惊,邬陶氏居然花了六百多两,给邬琪找了个中过举的人替考!

    六百多两呢!

    邬珅听着大哥院子里笑声不断,这心里油煎了一样,跑去邬陶氏房里,“娘,大哥这是稳稳当当要中举了啊?!”

    邬陶氏“嗯”了一声,还沉浸在被割了肉的痛苦当中,不怎么想说话。

    邬珅却沉不住气了,“娘给大哥花这么多钱找人替考,那儿子呢?就让儿子名落孙山,被人笑话,被爹训斥?!”

    “什么意思?你哥找替的事情,你不早就知道了,眼下又来纠缠什么?”邬陶氏不耐烦,“咱们家总得有一个中举的,不然旁人不说闲话?!”

    “那为什么不能是儿子中举?!”

    邬陶氏真想打人啊,“你大哥是长子!等过几年你要是还考不上,再给你通一通关节,也就是了,跟你大哥争什么?!”

    过几年是几年呢?明明他邬珅不必邬琪小几岁,为什么邬琪什么好事都捞上了,他什么好事都没有?!

    他瞪着邬陶氏,还想要讨个说法,可邬陶氏已经完全没有一点耐心了,“一个两个混账东西!我欠你们的?!滚远点!滚!”

    她一把扫下茶几上的茶盅,茶盅摔在地上,水花四溅,摔了邬珅满脸的水。

    下人赶忙进来收拾,几个丫鬟劝着邬珅走了,只是邬珅离了邬陶氏房里,更是火气大了,他听着大哥邬琪的院子里笑声不绝于耳,只觉得再也呆不下去一秒钟,扭头出了门去。

    *

    济南府街上人来人往的,还有三五成群的考生在各处论文章,不论是茶馆还是街边,邬珅一点都不想听,但是他哪还有旁的地方可去?伺候他的小厮都替他犯愁,“天快晚了,二爷快回去吧,别被夜风侵了身子!”

    “回去?回去看他们冷眼?!”

    那还能去哪呢?

    小厮见他站在大街上,连个披风都没有,着实可怜,家里人也没有寻过来的,登时也觉得自家爷就这么回去,面上确实窝囊,小厮一琢磨,“要不,要不二爷去寻姑爷?”

    妹夫孟中亮!那倒是个去处!

    邬珅直道好,同小厮一道直奔孟家下榻的地方去了。

    孟中亮正要出门,见了他意外了一下,“呦,二哥怎么来了?”

    邬珅只道无聊,“窝在院子里着实闷,连个吃酒的人都没有!”

    他这一说,孟中亮可就笑了,“巧了!我正有几个兄弟叫着一道吃酒,二哥与我同去呗!”

    “那敢情好,谁家呀?!济南府的?”

    “算是吧!”孟中亮让人给邬珅牵马,“他们原本叫着我跟我叔伯兄弟几个的,只他们往书肆去了,只我一个在家,你同我一道去,正好!我跟你说,做东的可是莱州彭家的爷呢!”

    “彭家?通政使那个彭家?!”

    孟中亮一笑,“可不是吗?!”

    邬珅好歹是官宦人家的子弟,朝里的事也不是不知道的,就他老爹那个做官的本事,再做十年也当不上通政使,人家彭家不一样,比孟家劲儿还足,讨得今上欢心呢!

    他若是生在这样的人家,科举还用愁?

    据说那今次来乡试的彭家二爷,只有比他大哥还会享乐玩闹的,人家还不是挺直了腰板来乡试?指不定,捧回去一个解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