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道试作弊?!

    道试还没出榜,突然爆出这等石破天惊的消息,清香楼里的读书人全都炸了。

    高矮生的《食神飞升记》再有意思,也是虚构的,这等作弊的事,在此时捅出来,那可是实打实的!

    崔稚原本还想再给众人讲个段子,引他们明儿继续过来,被这一闹,完全不指望了。当下只见堂里的人呼啦一下涌出门去,当街吵嚷了起来,“谁作弊?!抓到了吗?!”

    外边吵嚷的厉害,谁喊了什么全听不清。火热的太阳炙烤着街上越聚越多的人,崔稚心下不安,回头去寻魏铭的身影,见他仍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段万全道了一声“出去瞧瞧”,人立时没了影。

    大堂里空荡荡的,崔稚瞧着没人注意她,匆匆招呼魏铭一声,走回了后院,将一身笨重的行头解了,边解边问魏铭,“是不是小抄那个事?有别人泄题作弊,被发现了?”

    魏铭给她递过来一条湿帕子擦脸,刚要出声回她一句,忽然听着大堂传来吵嚷的声音。

    两人相互对了个眼神,崔稚紧张兮兮,魏铭朝她安慰一笑。

    “应该是冲着我来的。”

    话音一落,听见大堂里一声叫喊,“那姓魏的明明在这!不能让他跑了!”

    这声毫不气,魏铭可是两试案首,平日里府县里晓得他的,都多有尊敬,当下被这么一喊,崔稚当先眉头一皱,黑脸擦到一半,“他们这是认定你了?!”

    魏铭见她一张小脸一半黑一半白,打趣道:“倒是一副阴阳脸,出去也能吓唬吓唬人。”

    崔稚捏了他一把,“你还有心思说笑话啊!人家都打到门上来了!”

    “那就只能打回去了。”魏铭浑不在意地说着,让崔稚换好行头再下楼,自己背着手悠悠地出了门去。

    崔稚嘟囔,“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还有心情迈四方步!”

    刚行至门口的魏大人听见了,回头笑看她一眼。

    *

    大堂里几根顶梁柱被声势震得乱颤。

    段万全和殷杉瞧着魏铭从后院走了果来,连忙示意他快快躲开。

    不过这事魏铭躲也是躲不掉的,他不紧不慢地走到高矮生的案前。有人认出了他,指着他喊,“他在这儿!拉他去见宗师!”

    在试考生叫提学都是宗师,喊话那人对提学虽然尊敬,可见着魏铭却是一副如见仇敌的目光,“什么县试府试的案首!我看你都是抄来的!”

    当下也有不少人跟着一道吵嚷,堂内堂外又是一波浪潮。殷杉和掌柜的有些怕了,想招呼小伙计们赶紧保护我方队友,段万全朝着殷杉摇了摇头。

    魏铭既然站了出来,那自然是有主张的。

    这位的案首不是凭空来的,且他比所有人都心中有数。

    崔稚换了行头也急急忙忙赶了过来,远远瞧见魏铭站在她的案前,一群人虎狼一样的围着他,不由地替他紧张了几分,只是正此时,醒木一抬一落。

    “啪——”

    堂中陡然一静,好似知县知府亲临一样的效果。

    崔稚咽了口吐沫,远看着魏铭稳稳当当的身形——魏大人,您老升堂呢?

    “各位缘何道我作弊?”魏铭站在台上,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得足足的,所有杂音压得死死的,开口问了话。

    崔稚暗道他定是找回了从前做官的感觉,就听着人群里有人大声道:“在你住处搜出一张小抄!写的明明白白就是道试的题目!”

    这人穿了一身墨绿色的长衫,说着,指了另一个穿了褐色短打的人,“他家亲戚就是你借住那院子的房主,他不知你在那处住下,进了门去,却发现你屋中有此物!拿回来给众人一看,竟然是道试的小抄!”

    这人说的含糊不清。

    那褐色短打的人莫名闯进魏铭屋里,又恰恰发现魏铭房中有小抄,正好拿出来给懂行的人看,这得是怎样的巧合?

    况且魏铭考篮里发现的那张小抄,崔稚特特收了又交给魏铭的。

    这又是哪里来的?

    但是此人的重点,不是他自身的行为是否符合逻辑,而是他们从魏铭房里,发现了道试的小抄!

    有安丘的考生站在魏铭的一边,指着那人手里的小抄道:“你怎知这就是小抄?!说不定是魏生考完,把试题拿出来做的文章!”

    不过墨绿袍男人显然想到了这个问题,直接道:“考完做文章的不是没有,为何偏偏用这卷起来小指大小的纸来做?!字写得如同虱子眼一般,不是小抄是什么?!”

    也有人看向那张纸,纷纷确认这就是小抄。

    安丘学子不服,替魏铭争辩,“你们莫名其妙闯进他屋里,我看说不定是栽赃!”

    墨绿袍、褐色短打和安丘学子争论了起来,但是更多人朝着魏铭指指点点,“这么小的年纪,两试的案首,本来就是玄乎的事!他又不是孟家那样的出身,还真是文昌帝君转世不成?!”

    “肯定有蹊跷!”

    崔稚瞧着又被吐沫星子淹没的魏大人,见魏大人依然屹立,细长的手指握住醒木,手起木落。

    “啪——”

    “诸位不必争吵,此处是清香楼,不是考棚,诸位若是怀疑魏某作弊,咱们便去考棚,寻宗师来断此案,不要耽误了清香楼的生意。”

    他不急不躁,还为清香楼考虑生意,别说殷杉和掌柜的递去感激的眼神,就连为魏铭争辩的安丘的学子们,听出这话中的淡定,越发的理直气壮。

    他们安丘的县案首,考到了府案首,这是何等不易,进了道试就算不能点中道案首,也不能被人污蔑作弊!

    况且饥荒年魏生给知县献计,他们才有饭吃,去岁又帮着学官恢复社学,他们才有学能上!

    这样的人,不能随随便便被人污蔑!

    安丘众学子推搡着墨绿袍和褐色短打,那两人相互对了个眼神,“去就去!且这小抄文章不知道谁做的呢!大家伙都瞧瞧,认出来这文章谁做的,就更能抓出来作弊的人了!”

    崔稚瞧着两个人胸有成竹的样,晓得他们还有后招。

    一大堂的人围着魏铭,大家都往考棚涌去。路上有人喊着“道试有人作弊”,又引来了更多的人,半条街都是涌动的人头。

    崔稚和段万全辞了清香楼,也小跑着跟去了。

    相隔一日,考棚前又一次人山人海。不过这次不是为了考试,是为了给考试的人,讨回公道。

    提学的人见了这阵仗,了解了情况急急忙忙跑进去禀报了。

    而此时,考棚门口匆忙跑来一个人,此人秀才打扮,略一站定寻了小抄来看,看完立时跳了起来。

    “这两题竟然是道试的题?就在考试前一日,有人找我做了此题!”

    做题的人竟然跳了出来,那么离抓到作弊的人还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