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温存之后,便是将要分离。

    “殿下,还有半个时辰的脚程便能出虎都之境了。”身边并行的男子,扯了扯缰绳,轻声说道。

    我看了他一眼,然后眯眼看向前方,再环顾四周,有个小镇,然后说道,“今晚在此留宿,明日再走。”

    “可是殿下,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到凤境了。”璨眉头轻皱,有些迷惑。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是啊,还有半个时辰就能到凤境了,但不是到凤都帝都,早晚一样,不如先留宿在这里,明日养足精神到凤境,再一鼓作气出发。”

    “可是……”

    “没什么可是,就这样决定了。”说完,不等他反应,率先打马而走。

    夜晚,月圆,人静。

    屋顶上,传来某人的脚步声,还是那种不加掩饰的那种。

    我挠了挠头,不想理他,故意埋在被子里,不听他。

    可是,某人明显是不安分,脚尖“啪啪、啪”的敲打着瓦片。

    叔能忍婶不能忍。

    我一骨碌爬起,推开门,闪身到屋顶,咬牙切齿,“大半夜不睡觉干嘛呢?”

    他坐在屋顶上,笑了笑,凤眼轻眯,“明天可是马上就要到了呢?”

    明天……

    这意味着,我们之间马上便要分离了。

    我缓缓坐在他旁边,看着他,轻声道,“是啊,马上就要分道扬镳了……”

    他轻轻一笑,紫衣一掀,一坛酒落在我怀中,我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不明所以。

    “借酒消愁啊……”

    我白眼。

    为嘛搞得好像是他要另娶我要另嫁的感觉。

    不过,我也不迟疑,拿起酒坛,拍开封泥,马上往口中倒入。

    “擦!烧刀子!尼玛,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抠门了?!”我用袖子擦了擦嘴,满脸不快。

    他细细地笑着,“你呀,嘴是被我宠坏了吗?老想着在我这里尝到好东西。”

    我满脸不高兴,“你老人家的东西不都是极品吗?”

    “是呀!”他手肘拄着臻首,“可是,今天的也是好东西呢!烧刀子,从舌尖一直烧到胃里,别的酒能有这么好的功效吗?”

    我白了他一眼,却依旧喝着酒坛里的酒。

    而身边的他,却没有再说话,我忍不住看向他,而他,却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我,眼睛眨都不眨。

    我皱了皱鼻子,“你看我干嘛?”

    “想多看几眼啊,以后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够再看到了呢!”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翻了翻白眼,不想理他。

    他的手伸出,拽了拽,一把拽进他怀中,冷香扑面。

    “喂,你——”

    “唉……真不知道我不盯着你的时候,你会不会见异思迁,喜新厌旧呢!”他环着我的腰,突然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

    我:“……”

    他就这么不相信我?还是说……他对自己没有信心?

    “幻影你……”

    “琉璃,能为我唱首歌吗?”

    唱……唱歌?

    “你要我唱歌?你确定?我唱歌并不好听……”我咬了咬唇,轻声说道。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面对他,我开始没了自信。

    他眸光一暗,垂下头,声音低哑,“是吗?你不想唱,就算了。”

    额……

    他知道,我给夜空唱过歌,也给青玉唱过,所以,刚才我说的话,竟成了拒绝的理由。

    “我不是这个意思……好吧……我唱……”

    “……你不用勉强……”

    “我没有勉强,我唱。”

    “我不听也没关系,你真的不用勉强……”

    “我说我不勉强,你听不懂人话是吗?我没有勉强,我想唱!”我有些生气。

    当然我大声的理直气壮,却映入他眼底的笑意里。

    这家伙,又耍我!

    “你……”

    “既然答应了就不能反悔,我可没逼你唱啊……”

    我手痒了,我想打人,我想揍扁那张迷惑人心的狐狸脸!

    “能弹琴吗?与你相识以来,我只听过你弹过一次。”

    弹琴?

    我突然想起,五年前,我好像是弹过一次,不过,那次……

    “你确定我那次弹的是琴?你确定我那次弹的能够入耳?” 我皱了皱眉,有些尴尬。

    他不介意地笑了笑,“等我一下。”

    说完,他转身飞身而下。不一会儿,他携着琴飞上屋顶递给我,然后坐下。

    我接过,放在膝上,试了试琴弦。

    “音质不错,琴弦松紧程度,刚好。”

    他笑,“不懂琴的人,会知道琴的音质吗?”

    额……

    我讪讪一笑,然后看向繁星如钻的夜空,看向那一轮银盘似的圆月,再看向他,轻笑,“今晚之后,便是暂别,趁着今晚当空月色,我便赠你一曲《紫衣重》。”

    我当然不会承认是因为他,才选择《紫衣重》。

    “紫衣重……”他轻声喃喃,看向我。

    我淡淡一笑,指尖拨动琴弦,琴声悠悠,清音荡漾。

    蜀山遮去旧时月

    流水脉脉 送与长别

    惜少年 曾共相携

    幽影紫衣绝

    何人一笑 声如雪

    何人一笑 声如雪

    眉宇雕镂时间千劫

    折戟沉 唯故人约

    一壶酒尚烈

    可知归期是永诀

    九霄长戈难断愁

    枯骨生暗锈

    曾经睥睨

    今问谁看透

    若向人间借白首

    谁借我千秋

    原来此生非我有

    独向夜色斩风月

    落木萧萧 归与长别

    惜当年 曾共相携

    何惧霜与雪

    浮生若梦欢常谢

    九霄长戈难断愁

    枯骨生暗锈

    曾经睥睨

    今问谁看透

    若向人间借白首

    谁借我千秋

    原来此生非我有

    前尘一梦人依旧

    依旧已足够

    何须在意 看穿或看透

    若向人间借回眸

    谁饮别后酒

    永夜青山掩重楼

    原来此生非我有

    他一直以手掌撑着臻首,含笑看着我,没有其他动作,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我,看着我唱完一曲,也看着我弹完一曲。

    我收住尾音,轻轻松了一口气,然后看向他,笑道,“说真的,虽然琴棋书画我都会,但是并不怎么精通,尤其是琴,真怕一个颤抖,走音了。”

    “是吗?”他轻轻笑着,伸出手,手指修长,轻轻划过琴弦,一阵清音如流水般倾泻,令人不禁侧耳聆听。

    他依旧右手拄着头,左手就着我膝上的琴,用他那一根手指,轻轻拨起琴弦,即使如此,曲音依然流畅,而更加令我五体投地的是,他谈的就是我刚才谈的那一曲《紫衣重》。

    果然,我只有在武功上才勉强可以和他媲美。

    我一把按住他的手,轻叹一口气,“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他反手握住我的手,轻笑,“只是喜欢你弹的曲子,仅此而已。”

    “是吗?”我挑了挑眉,仔细探究他的脸。

    这家伙太会演戏,以前一直这样觉得,但是,以前的认知只在于在别人面前,而现在,他是在我面前都能演的以假乱真,竟让我开始怀疑。

    “琉璃什么时候对自己那么没有信心了?”他莞尔,狐狸眼轻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我轻轻垂下头,看着膝上的琴,然后,伸手拨了一下,琴音流泻。

    他挑眉看我,我笑,“听过六指琴魔吗?听过六指琴魔弹的琴音吗?想听六指琴魔的琴声吗?我弹给你听好吗?”

    于是不待他回答,我双手放在琴弦上,“轰”的一声,曲音乱颤,在他没回过神的时候,又是一下,看他皱眉的时候,又拨了一次。

    于是,在这个美好月圆星灿的美好夜晚之下,传出了一阵又一阵的杀猪一样的琴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