拢好衣服,正想回军营时,一阵萧音漫游,如一泓清泉缓缓流淌,如一轮明月无声轻打,不清晰若隐若现,却能令人轻而易举地分辨出方向。

    轻笑一声,身子一纵,飞逝而去。

    清河边,青衣招展,黑发张扬,玉箫横斜,冰白玉指跳跃着,晓风清月,如诗如画,令人不自觉安定和放松,此时此刻竟如此赏心悦目。

    尾音忽上碧落缠绵流云,飞流直下,黄泉流泻,然后隐隐消失,却是余韵犹在。

    “好一曲《碧落饮黄泉》。”我突然扬声道,尽是赞美之意。

    转身瞬间,却是刹那芳华,青衣袍角蓦地绽开,明月之下,犹如青莲盛开,高洁而散漫着银白青色光辉。唇角轻勾淡淡而笑,远立明月绿柳之下,浅笑露端方,如青玉温良,青衣如莲,冰白手指执着青玉萧,唇角微扬,俊朗世无双。

    那转身的刹那芳华,竟让我有种惊艳的感觉,他那瞬间给我的震惊绝不是一点两点。

    “凤都皇储殿下,别来无恙。”远远而站,淡笑如斯,声音清润如温玉。

    我无奈苦笑,轻叹了一口气,自从合岭县瘟疫过后,恐怕江湖上有些脑子的都能猜出我的凤都皇储的真实身份,毕竟结合凤绾衣流浪江湖习得绝世武功的身世,以及回都之后以一己之力便救治了合岭县,有点小聪明的都能猜测出来,更何况那只聪明绝顶的狐狸和眼前玲珑剔透的男子?

    我轻笑着走向他,“青玉,许久不见,竟如此生分了吗?”

    他依旧淡笑如风,“殿下何出此言?青玉当日与殿下萍水相逢,承蒙殿下赏脸才得以与在下一聚。”

    我轻叹一口气,满脸幽怨地看着他,“萍水相逢吗?我与青玉可是曾经把酒言欢醉生梦死的忘年之交啊,难不成,刚分开不久,就翻脸如翻书要始乱终弃吗?”

    男子脸色微僵,但却依旧淡笑,“殿下说笑了。”

    我眨巴着眼睛,有些委屈地看着他,“青玉好没良心啊!”说完手伸向他的发,想掬起他一缕青丝缠绕手中,却被他躲开。

    我手僵在空中,略微不解地看着他。

    他手执青玉萧,淡淡说道,“殿下,请自重。”

    我猛地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刚才说什么?请自重?他要我自重?突然颇感好笑,老娘活了半辈子了,还第一次有男子让我自重的?难不成踢到铁板了?看来夜路走多了真会碰到鬼的。

    我收回手,负手而立,唇角轻扬,看不出表情,“果然是天下第一公子,如此清高倒是让我佩服的很呢!”

    清风扬起他的黑发,袍角轻扬,他依旧笑得极淡,“凤都皇储谬赞了。”

    我略微冷哼一声,轻笑道,“青玉公子既然混迹江湖又是如此清高,那么就应该明白什么叫做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吧?”

    男子俊眉微锁,挑着不明白的凤眼看着我,我笑着走向他,双手环胸,上下打量着他,暧昧一笑,“青玉公子当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你难道忘记了当初你不告而别却还欠我一样东西吗?我还以为你特地是找我还债的呢!”

    虽然不解,但嘴角还是噙着淡淡地笑容,声音清越,“愿闻其详。”

    我嗤笑一声,走上前,伸手轻勾住他的下巴,猝不及防地在他水嫩的粉唇上咬上一口,血腥味突然涌进口中,然后放开,退步,挑着眉看着他。

    “你。”男子怕是做梦也没想到会是如此吧?脸色略微发白,双唇紧抿,带着些许薄怒,黑眸中闪过一丝青光,却是一言不发。

    我掬起自己的一缕青丝,歪头而笑,舌尖轻舔着红唇,再将红色液体一点一点吞入腹中。

    “殿下,不觉得太过分了吗?”没有先前的淡笑,声音略微阴沉。

    我笑,“难不成这就是青玉公子优雅笑容背后的真实面目吗?”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便是没了下文。

    我继续轻笑,“当初公子可是温柔的很呐!除了离去的那一瞬间。怎么?再次见面,就翻脸不认人了吗?这就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公子会做的事吗?始乱终弃呢!”

    “殿下莫再要说笑了。当初在下醉得人事不省,若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挂上淡淡地笑容。

    “哦?是吗?”我侧着头笑道,“俗话说:酒后吐真言呐!那是不是意味着酒后做的事也是他内心深处最想做的事?”

    “殿下,青玉绝不是轻浮之人,若是当初真有得罪之处,请殿下大人大量莫要再计较。”男子的脸色微沉,声音也透出一丝清冷。

    我嗤笑一声,然后越过他,脱了鞋,一屁股坐在地上,将玉足放入水中,轻轻涤荡着,任由清凉的湖水环住我的玉足。

    侧头瞥了一眼一言不发的青衣男子,再望向水中明月,问道,“既然如此,那么你找我有何事?”

    “麟军一路势如破竹已经连续攻下三关,请问殿下有何破敌之策?”男子声音清冷,在我身后淡淡传来。

    我脚丫子玩着水,猛地一抬溅出无数水花,淡淡地问道,“那么请问青玉公子有何妙计助我退敌?”

    “联姻。”

    此时的我已经没有了当初那时的惊讶以及没有当初装傻充愣的心情了,直接问道,“和谁?”

    “雀都五皇子。”

    我冷哼一声,眼中尽是嘲讽之意,没有任何表达,只是继续玩着我的水。

    “雀都临近麟都,只要殿下答应,雀都便可第一时间发兵,帮助凤都,如此一来,麟都便不能首位兼顾,自然会退兵。”清风带起他一角青袍,声音透着一丝清透。

    我抬起一只脚丫,转身迅速地一甩甩在他的衣袍上,溅出点点水渍,高抬着腿,挑眉看着他。

    他皱眉,略微不解地看着我,“殿下这是何意?”

    我努了努嘴示意他擦脚,然后说道,“你不是替你主子来当说客的吗?那么你就应该明白,如果我真的与你主子联姻,那么我便也是你的主子,既然如此,作为一个下人为主子擦脚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他猛地一愣,看着我,却是没有动。

    我嘴角扬起微笑,眼中尽是讥诮之意,“怎么?这就是你的诚意?好吧,当我没说过,一个将要沦为亡国的皇储又有什么资格要天下第一公子为我擦脚?”说完,便要收回脚,却是被他一把抓住。

    我挑着眉看着他,他蹲在我面前,看着我,玉手轻轻握住我的玉足,看着我,然后将我的玉足放在他的膝头,从袖间抽出一方手帕,然后裹着我的玉足,一点一点擦拭着,极为认真,如手捧稀世珍宝,一丝水渍也不放过,直到擦干。

    我收回脚,踩在草地上,将另一只脚伸出去,他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亦是轻捧着,仔细地擦拭着,直到擦干。

    我再次收回脚,对着他淡笑地面容轻笑道,“果然是个会伺候的主,这一手功夫怕是伺候了很多女子吧,才到了这样的炉火纯青的地步吧?”

    脸色波澜不惊,依旧淡笑,“青玉这一生只为殿下擦过脚。”

    他的意思是我应该庆幸还是应该觉得光荣?

    “是吗?那本宫倒是有些受宠若惊呐!”我冷笑一声,站起身来,赤足踩在草地上,感受着泥土的清凉。

    “那殿下对青玉的提议感觉如何?”他也站起身来,长身而立,风带起他的青衣袍角,如临世之仙。

    我抚了抚我的满头青丝,看着他,嫣然一笑,“你可知自从麟、凤开战一来,有多少人让我联姻,你又可知那些找我联姻的又是何人吗?”

    他笑容依旧清浅,“不管多少人不管是谁,殿下都没有答应不是吗?”

    “没错,我的确没有答应,那你觉得你会是例外吗?”我双手环胸歪头而笑。

    “但是皇储殿下不会拿凤都无数百姓和凤都偌大江山开玩笑的,不是吗?”

    “没错。我的确不会,但是你凭什么认为我凤绾衣只有和你们雀都才会赚得赢面?难不成在你眼里,我堂堂南仙风琉璃要沦落到委屈下嫁才能保住我凤都?论文,我不输于任何一个饱读诗书的男子;论武,天下间又有几人可以大言不惭说可以赢我一招半式?那么,请问青玉公子,我到底哪方面让你认为我要靠联姻来拯救我凤都江山?不论是身为凤都皇储的我还是身为拥有南仙之称的我,到底哪一方面让你认为我必输无疑?”我轻哧一声,看着他,脸上竟是悲愤之意。

    没错,我就是不懂,凭什么一个一个地跑过来让我联姻?凭什么认为我对抗麟兵就是以卵击石?凭什么认为我就不会反败为胜赢得漂漂亮亮?就算是雪夜空和段青玉不了解我,那么他呢?我和他相识数载,彼此了解,他竟然也认为我没这个实力,这是不是有点太讽刺了点?

    他看着我,竟久久无语。

    我轻瞟了他一眼,嘴角轻扬,不理他,纵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