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莉丝汀赶到上甫军方医院时,蒯子谦正坐在手术室外边的椅子上,他弯着腰,单手撑着脑袋愣愣地望着红色亮起的“手术中”三个字不知道想些什么。银白色的刘海些许凌乱地从眉上滑下,点点发尖恰好落在眸子前方,遮住清亮瞳孔中闪烁的不安。

    在路上,上校就把情况给她说清楚了。记忆芯片取到了,怀特生死未卜,而他们的身份,上面也知道了。这件事确实很复杂,他们三个人的身份都比较敏感,两个是刚刚载誉而归的英雄,另一个是上甫克劳雷家族的顺位继承人,在克劳雷.特没有向外宣布取缔克莉丝汀的身份前,她暂时还顶着这个头衔。

    趁着惩罚的命令还没有下来,利用手中剩余的权限再做一些事才是王道。况且怀特的身体状况很糟糕,普通的医院也不可能接收身上带着激光枪伤口的病人。

    “没事了。”克莉丝汀拍着蒯子谦的肩膀,她抬手看看时间,16:05pm,“手术过去了将近6个小时,他们俩大概也快好了。两个人都会很顺利的,怀特不会有事,褚遂深也将恢复记忆。”

    这句话是说给蒯子谦听的,同时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褚遂深的名字是第一次用在这个少年身上,克莉丝汀想了很久,如果连她都要否定这个少年,就等于全盘否定了自己这些天的奔波,否定了三个人的牺牲,否定了那么久以来坚持的一些东西。

    蒯子谦没有回答,空气中陷入沉默,夹杂着难以察觉的心跳。

    半个小时过去,克莉丝汀背靠着墙壁,蒯子谦仰头望着雪白的天花板。

    一个小时,克莉丝汀坐在椅子上,蒯子谦单膝蹲在旁边。

    一个小时18分,两个人面对面靠着两边的墙壁,相顾无言。

    ……

    红灯转绿,一间手术室的门推开了,医生脱下白口罩从里面出来,他面色沉重地摇摇头:“病人失血过多……”

    克莉丝汀还来不及阻止,蒯子谦猛地攥住他衣领,医生面无表情:“在我们的精心救治下,病人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上校闻言松开手,道了声谢后急忙大步踏入病房。

    克莉丝汀嘴角勾起,似在感慨:“你还是老样子,不知道有多少病人家属投诉你,谢了,伙计。”

    两个人从小一起在上甫长大。医生也笑道:“中将见笑了,冒昧问一句,您真的准备好了吗?”克莉丝汀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另一间手术室,目光逐渐柔和,随即一笑:“已经变成这样了,准备好或者没准备好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蒯子谦坐在病床前,怀特已经醒过来了,毫无血色的脸上勉强扯出一丝笑容,他断断续续地边咳边说:“我……还没死呢,哭丧着……脸算几个意思?给小爷笑一个……”

    上校斜了他一眼,伸出手就要按上他胸口,怀特急了,他假忙做出一副痛苦的样子,手胡乱摸着自己的胸口,剧烈咳嗽起来。蒯子谦也不逗他,从桌子旁接了一杯水,扶着他慢慢坐起来。

    怀特脸色更白了,他瞳孔睁大,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长官……你玩真的啊……我……们之间仇没那么大吧?”慢慢地,适应过来后他说话没那么吃力了,看到蒯子谦有些茫然的眼神,怀特用一种质疑的眼光像盯着怪物般看着他,“你不会从来没被枪打过吧?这是常识好吗?手术后一般不能喝水,会增加心肾脏负担……长官,你……不会不知道吧?”

    蒯子谦放下水,坦然:“确实不知道。”

    “啊,对”怀特急忙摸向自己的口袋,“没来得及和你说,芯片在……我的……衣服呢?芯片在衣服的兜里。”

    “褚遂深已经推进手术室了,在你之后。”

    克莉丝汀从外面走进来,“你觉得怎么样了?”

    怀特胡乱整了整衣领,拍拍衣角,“没事,劳烦中将担心了,就这一点擦伤,过两天就能痊愈。你看,”说着他想抬起手臂前后扭动,手刚抬起,便是一声轻呼。

    蒯子谦抓住他的手,轻轻地放下来,包裹伤口的纱布上并没有渗出血,还好伤口没有再度裂开。他皱眉呵斥道:“你不要命了!”

    话音刚落,隔壁手术室一阵金属磕磕碰碰的声音,接着,推门“嘭”地一声被大力撞开,急促的脚步声。

    克莉丝汀和蒯子谦相视一眼,急忙追出去,匆匆间蒯子谦瞥见一个身影消失在转角,他拔腿就追上去。克莉丝汀迎上刚从手术室中出来的医生,“怎么回事?”

    医生扶着还隐隐阵痛的后脑勺:“记忆芯片被人动了手脚。融合掉大半的时候出现反弹,损伤了脑部的神经系统。现在病人的记忆很混乱,他大脑中的额叶皮层和海马区可能会频繁地停止工作。或许刚才是潜意识里的自我保护,所以医护人员都被他打伤了。”

    心脏猛地一停顿,克莉丝汀慢慢地吐出一句话:“以后会怎么样?”

    “没有经过具体的检查我不敢轻易下判断。但是,我肯定的是,病人会出现短期记忆丧失的病症。”

    “有什么样的症状?”

    “只能记起1个小时,或许更少时间之内的事。也就是说,病人如果现在记住您的名字,1个小时后他便会忘记。”

    克莉丝汀脚下一个踉跄:“那他的生活怎么办?”

    “这没有问题,仍然可以正常的用餐,饮酒和驾驶。这些,包括感觉都被嵌入他潜意识里。”

    “什么时候才能正常?”

    “说不准,或许几天,又或许几年,我们只有不断地让病人的大脑受到某种刺激和他记忆里的东西产生共鸣,才能让他更快地恢复记忆……”

    走廊里的脚步声再度响起,蒯子谦颓然地摇摇头:“追到医院门口人就不见了。他手上没有配置的光脑,追踪不到。”

    医院的角落里,一个红色光圈的探头诡异地转向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