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玲手中紧握的灵犀剑早已与她心灵相通,她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化作了一道道凌厉的剑光扫向颜郜然,让他无力招架也无所遁形。

    楚南歌和萧七夜讶然的看着这个莫名出现且单单针对于颜郜然的“红衣女侠”一招招都是奇特而难敌,暗自庆幸,还好这个人不是和地狱十二煞一样的与他们为敌,否则今日不仅要败,而且还会败得全军覆没,连碧扶摇都难保。

    “你是谁?我与你有何怨仇?”颜郜然已经无力拆招,只能狼狈的闪避,身上已经伤痕累累,都是被阮玉玲所伤。

    “我是要你命的人!”阮玉玲一招接一招的攻过去,同时封住他的退路,将最致命的一剑刺了过去。

    “皇上——”狂风惊叫了一声。

    他与萧七辰打了这么久却谁也没有占得半点上风,他原本就已经在看到阮玉玲出现之时心中有些慌乱,此刻见到颜郜然危在旦夕,想也不想的就扔下对他步步紧逼的萧七辰,直接冲了过来挡在了颜郜然的身前。

    “噗”的一声,跟了新主人的灵犀剑了结了第一条鲜活的生命,深深的刺入了狂风的胸膛,鲜血沿着剑锋滴答而下,落入尘土之中。

    “狂风……”颜郜然扔下剑伸手扶住狂风,悲嚎一声。

    虽然早已和梅若晴分道扬镳,但狂风早已归于他麾下,为此还和梅若晴等人决裂,这份忠心又岂是仅仅止于君臣之间,他和狂风可是真正的情同手足啊。

    “皇上,对不起,请恕狂风先走一步了,从此再也无法为皇上分忧,愿皇上能够珍惜自己的身体,好好保重龙体!”狂风吐着满嘴的鲜血竭力的说出了自己的遗愿,“如果可以,请将我葬于相思崖,让我为皇上找到洛妃娘娘。”

    “你,也忘不了她是吗?”颜郜然悲哀的差点落泪,“如果可以在那边找到她,请代我好好照顾她,告诉她,等我处理好了这边的事就去找她。”

    阮玉玲正欲拔剑再次诛杀颜郜然,听到这番话,紧握剑柄的手却不禁微微一颤,他们最后的对话,为什么说的都是关于她?难道他们心中有她吗?

    “皇上,保重!”狂风赤手抓住剑锋往外一拔,鲜血顷刻间便狂涌而出,他的人无力的往后倒去,摔在地上痉挛了一下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梅若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师兄就这样死去,心中却是一点都不难过,甚至还暗骂了一声活该,为了颜郜然这样的人死了也白死。

    颜郜然的看到狂风为自己而死,心中既痛苦又惭愧,眼睛霎那间变得血红,拾起地上那把还未沾染上一滴血的长剑指着阮玉玲,“我若是得罪了你,你杀了我便可,为何要连狂风也不放过?”

    “我……”阮玉玲语塞,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杀别人啊。看着颜郜然那满头的白发,她却问了个显得非常不合时宜的问题,“你的头发何时变成这样了?”

    “这与你何干?”颜郜然剑锋一转,瞬间甩出十来个剑花将阮玉玲笼罩其中,杀气腾腾。

    此时此刻,颜郜然的恨已经超越了阮玉玲心中的恨意了,因为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就是阮玉玲,因为这个他早已不认识的阮玉玲杀了狂风。

    阮玉玲已经死过两次了,她不想刚回来就不明不白的死了,所以她必须自卫,而自卫,就必定要伤了武功已经远远不敌她的颜郜然。

    由于阮玉玲的出现使得士气大振,处于上风的颜郜然这边竟然渐渐败下阵来,加上雷鸣这个将军和梅若晴这个皇后也无心御敌,又使得颜成然这边士气高涨了起来,最终颜郜然竟然落了个被围困的结局。

    毕竟这是俩军交战,士气和策略最重要,而地狱十二煞只是十二个凡人,就算能以一敌百也是能力有限的。眼看着颜郜然这边的人死伤无数,他们也不敢再恋战了,相互使了个眼色就准备开溜。

    但是他们在开溜之前却还捎带上了已经被阮玉玲打得气血翻腾身受重伤的颜郜然,阮玉玲展开她苦练多时的轻功想要追上去,不料他们暗器齐发,阻挡住了她,然后借机逃之夭夭,她只能恨恨的站在原地将剑还鞘。

    这一战虽然靖国和颜成然大获全胜,但梅若晴却带着她的人趁乱逃走了,没人注意到他们去了哪里。

    地狱十二煞带着颜郜然乘风而去,最后停在一个颜郜然做梦都想不到的地方——相思崖。

    “我与你们素昧平生,你们为何要帮我?”颜郜然倚着一块岩石微微喘着气,只要他稍微用力呼吸,胸口的伤就会使得他疼的冷汗直流。

    “这个我也不知道,哎……老大,我们为什么要把这个快要死的人救回来啊?”一个扎着个朝天小辫的男人不解的向一个满面络腮胡子的男子问道。

    “我们这一路走来不都听说他是个好皇帝嘛,正好这几天夜观星象看到他有难就想来帮帮他,哪知道他还是个短命皇帝啊。算了算了,就把他扔在这里吧,反正他的那个妃子也是死在这里的。”络腮胡子说着摆摆手招呼另外的人下崖而去。

    崖上秋风萧瑟,颜郜然感到有股寒意直往身体里钻去,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金坛真是个奇怪的日子,先是靖国和颜郜然里应外合来逼宫,而后是地狱十二煞突然出现来帮忙,最后又是九天神女现身与他为敌。这一天之中他经历了生离死别,经历了大起大落,还要饱受着这刺骨的秋风侵袭,忍受着内伤外伤的折磨。

    “狂风,看来我要辜负你了,无法完成你的遗愿将你葬于此,倒是我自己,将要死在这里。”他疲惫的闭上眼睛,人也跟着往右倒了下去,终是晕了过去。

    南诏皇宫的逼宫之战已经结束,剩下的便是清理现场了。由于和颜成然有协议在先,必须先扶他坐上了皇位,这样才能以君主之名迁都,归还龙城和其他城池,所以目前龙城和皇宫的事由颜成然这边的人处理,碧扶摇等人先行回莫愁山庄。

    阮玉玲是自颜郜然走后便飞上了宫殿之上,坐在屋顶掏出一块锦帕擦拭着灵犀剑,至于下面的事,既然与她无关,她自是无心过问。

    其实她看到莫水心在皇宫时也曾激动的想要大声呼喊她,可是当她知道原来莫水心才是真正的靖国公主碧洛瑶,她便打住了自己的念头。

    她是颜郜然的奴妃,颜郜然是靖国的仇人,那自己岂不也是靖国的敌人了?莫水心的靖国公主,既然他们未曾认出她来,那她最好还是不要相认,以免莫水心为难。

    楚南歌看她呆呆的坐在屋顶便也飞身上去,以玉树临风之势站在她面前,低头友善的问道,“今日多谢姑娘出手相助,敢问姑娘芳名,可否告知?”

    “我并非有意帮你们,只是与颜郜然有私仇而起,楚公子没事其他事的话请回吧。”阮玉玲连看都未曾抬眼看他,只是细细的擦拭着手中的剑。

    “姑娘怎知我姓楚?”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阮玉玲心知是自己说漏了嘴,不但不回答,反而抬起头蛮不讲理的反问他。

    然而就在这抬眼间,她立刻还剑入鞘,朝着一具正在被拖走的尸体飞身而去,还未等楚南歌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她已经落回地面一掌将那个拖着尸体的士兵拍飞,然后一把抱起那具尸体回到了屋顶。

    楚南歌正好奇为什么她要为了一具尸体大动干戈的,难道这是她的朋友么?待她将尸体脸上的血迹擦去他才恍然大悟,其实自己也认得这尸体,不就是狂风么?

    只是,她既然已经杀了他,为什么还要把他的尸身带上来呢?

    “姑娘,你这是……”

    “虽然我不想杀他,但他却是死在我的剑下,他的遗愿,自当由我来完成。”阮玉玲将染满血迹的锦帕弃于风中,抱起狂风的尸体便飞身而起踏着屋顶迅速离去。

    楚南歌也不敢怠慢,连忙展开轻功跟了上去,“姑娘,等等我……”

    琛宁一直在下面看着楚南歌,心中真不是滋味,只能仰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萍洲。

    她从始至终都是对他不离不弃,生死相随,可是如此多情的他可以对阮玉玲一见钟情,可以为了莫水心和假的靖国公主针锋相对,甚至可以在这种时候追着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子而去,却唯独对她无情。

    萧七夜正在协助墨狄安排自己的人尽快撤走重新隐入市井之中,以免被颜成然借机反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蓦然回头却发现莫水心正在像琛宁一样对着阮玉玲离去的方向发呆。

    “公主,你怎么了?”他走过去关切的问道。

    “刚刚救我们的那个女子,你可知道是谁?”

    “这个属下不知,难道公主认识她?”

    “我不知道,一开始我以为她是玲玲,可是玲玲根本不会武功,而且她的声音不会如此的沙哑。”莫水心这才收回目光,叹了口气。

    “而且,她也已经死了,就算她有幸逃过一劫,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的如此高深莫测的武功。”萧七夜解释道。

    这便是他们不会像莫水心一样将这个九天神女与阮玉玲联系起来的原因,他们都是练武之人,他们自然是知道如何才能学得最高深的武功了,那便是时间支撑下的坚持不懈。

    碧扶摇也走了过来,他安慰道,“阿姐,我知道你一直在为阮姐姐的死伤心难过,但这一切都会过去的,你还有我啊。”

    “嗯,我知道了,算了,我们也回去吧,关于她的事,等南歌回来我们再问便是。”莫水心转过身拉了一下琛宁,“琛宁姑娘,他已经走了,你是不是随我们回去等他呢?”

    “这……”琛宁收回目光看了看莫水心,显得有些为难,“我并非靖国人,你们有大事要做,我随你们回去不太好,还是住在客栈方便些。”“既然如此,那姑娘请自便。”莫水心也不挽留,和碧扶摇一起走了,留下琛宁孤家寡人,也速速离开皇宫独自找了家客栈住下。

    颜成然小人得志,被拥护他的人众星拱月般的簇拥着去了他之前居住的东宫,开始筹划着登基称帝的之事。

    但兴奋过头的他不仅没有想到要对付靖国,还立刻就派人去找几个漂亮的女人来陪他,昏君本色暴露无遗,让不少原先跟着颜郜然的人黯然叹息。

    阮玉玲抱着狂风的尸体一路狂奔,楚南歌也紧随其后,最后两人双双落在了相思崖上,阮玉玲这才将狂风的尸身放下。

    “咦,他怎么在这?”一看到早已昏死过去的颜郜然,楚南歌便低声惊呼了起来,“他不是被地狱十二煞的人带走了么?难道他们也在这里?”他环顾四周,却是一个鬼影都没有看到。

    阮玉玲在看到颜郜然的时候也略微有些惊讶,但这种惊讶只是一闪而过,她只看了他一眼便将目光移开。随后,她拔剑出鞘,选了个离悬崖较远的地方开始挖,准备把狂风安葬。

    楚南歌原本也想来帮忙的,但是看到颜郜然,他也就顾不上这些了,把剑横在胸前,他走向了颜郜然。

    颜郜然面如死色,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楚南歌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感觉到他已经是气若游丝,就算现在没有死也活不过三天了,这才安心下来去帮阮玉玲挖坟。

    “他死了?”阮玉玲问。

    “还没有,但是也快了,如果就让他这样呆着,不出三天就死翘翘了。”楚南歌挥动着自己的剑奋力的挖掘这脚下的泥土,一脸高兴的说道。

    阮玉玲的脸上戴着面纱,谁也看不出她的表情,但是她那双裸露在外的眼睛却无声的诉说着主人的心思:对于颜郜然的生死,她无所谓!

    “他年纪轻轻怎么头发全白了,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吗?”阮玉玲侧目看了一眼颜郜然,再次问起了这个问题。

    “在他登基之后我们靖国起事之前,南诏境内倒是一片祥和,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说真的,他治国倒是有一手。”

    “哦?难道你也认为他是个好皇帝?”听到楚南歌也对颜郜然的政绩感到佩服,阮玉玲不禁微微有些惊讶。

    “如果他不是颜毓堂的儿子,也许连我也会拥护他的。虽然他登基的时间很短,但毕竟还是给百姓带来安居乐业的生活,他的很多政策都是非常好的。只是,一旦颜成然登基,恐怕会被全部废除。”

    “哦。”阮玉玲应了一声,不置可否,只是看了看脚下这个已经成型的坟墓,再望了望狂风,她收起了手中的剑,“好了,多谢楚公子。”

    “姑娘何必如此客气,叫我南歌就可以了。”楚南歌将剑扔在一旁,跟着阮玉玲走到狂风身旁,“这个还是让我来吧。”他一把抱起狂风的尸身走到墓穴旁弯腰放了下去。

    阮玉玲捧起潮湿的泥土撒入墓穴,心中暗暗说着“对不起”,眼中终是隐去了那仇恨之光,剩下的只有悲伤之色。

    “其实颜郜然能有这个一个愿意为他出生入死的属下也算是不错的,而他自己也快死在这里了,相信他会很满意的,毕竟,这里曾经还埋葬了一个让他一夜白头的女子。”

    埋葬了一个让他一夜白头的女子!

    阮玉玲木然的抬起头,双目紧紧的盯着楚南歌,一字一顿道,“他,真的是为了一个女子而一夜之间红颜换白发吗?”

    “这个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听宫里的人说自玉玲走后他就变了,夜夜纵酒,枕醉而眠,然后某天醒来就变成了这样。后来我跟长公主说这件事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就认定,此时必然与玉玲有关。对了,玉玲就是颜郜然的妃子,她是在这里跳崖身亡的,当时我也在场……”

    后面的话阮玉玲已经听不清也不想听了,她缓步走到颜郜然面前,蹲下去看着他那张带着痛苦苍白的骇人的脸,喃喃道,“为什么?”

    楚南歌莫名其妙的应了一声,“什么为什么?”

    “没什么,好了,我的事做完了,该走了,后会有期。”阮玉玲站起来,纵身往崖下跳去。

    “喂……你干什么?”楚南歌猝不及防,再一次看到有人跳下相思崖,整颗心都悬了起来,然后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走到崖边朝着下面大喊,“姑娘,你是不是就是玉玲啊?”

    崖下传出了一个声音,却不是阮玉玲的回答,而是他自己的回音,所以他也不敢确定,刚刚那个人是否就是阮玉玲,毕竟她与南诏皇宫里的那个阮玉玲大不相同。

    失望的转过身,他走到颜郜然跟前,举起剑便想刺下,但很快却又收起了剑,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算了,我楚南歌还不至于没出息到对一个垂死之人动手,反正也没有人来救你,你就在这慢慢等死好了。”

    说完,他飞身而起跃下了相思崖,落回到山脚一路往莫愁山庄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