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水心与碧扶摇安然相认之后拒绝使用这个被碧落霞玷污了的名字,让所有人继续喊她莫水心,不在特定的场合绝对不要称她为公主,众人一一答应了。

    当日她便带上香烛和祭品让楚南歌随她去了相思崖,给阮玉玲上香超度,同时泪眼汪汪的告诉她这个出人意料的好消息。

    燕天涯跟着颜鹜然会王府已经近一个月了,虽然颜鹜然对她照顾的无微不至,但却从来不曾夜宿在她的房里,这让燕天涯好生失望。

    难道他所谓的会对她负责,就是给她荣华富贵么?可她是个双十年华的女子而已,她需要的并不是丰富的物质生活啊。

    这天一大早燕天涯便收拾好包袱,然后在颜鹜然用早膳的时候抱着她那把赖以生存的琵琶背着包袱走了进去。

    “天涯,你这是要做什么?”颜鹜然一见她这阵势有些诧异。

    “既然王爷并不是有心要对天涯负责,那天涯也该有自知之明的早日离去,免得王爷明明是心生厌恶却又碍于情面不好直言。”

    颜鹜然赶紧站了起来接过她怀中的琵琶交到垂手立于一旁的丫鬟手中,又拿下她肩上的包袱扔给小李子让他马上拿回天涯的房里去。

    “你怎么会这样想呢?是不是府里的下人们伺候的不好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们的。”

    “他们没有惹我,是你不好啊。”燕天涯突然像个小女孩一样的哭了起来,“你把我带回府里一个月了,对我做过什么啊?我在这府里又算是什么人?名不正言不顺,说出去也只是个笑话而已。”

    “我……对不起啊。”颜鹜然第一次遇到这种小女孩撒娇哭泣的情形,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阮玉玲可是从来也不会这样使他为难的啊。

    “你就只会说对不起。”燕天涯抹了一把眼泪,突然语气一变,“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我也不求名分,你既然把我带进了这王府,再怎么忙也抽点时间来陪我一下好吗?我一人在这真的好孤独。”

    看着委曲求全的燕天涯,颜鹜然的心不禁变得柔软了起来,明明是他的错,他何苦让人家一个姑娘家来承受这份罪呢?

    于是他想也不想的就把她揽入了怀中,摩挲着她的头发温柔的承诺,“好,我今后一定会好好待你,每天都去陪你的。”

    就这样一个听起来如此简单的承诺,改变了燕天涯的生活。

    自此,颜鹜然当真每天都去别院看她,听她唱曲,看她弹琵琶,两人相处的愈来愈融洽,小李子和小李子甚至已经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主母。

    趁两人的关系日渐升温,燕天涯便开始执行自己的任务,在不动声色中从颜鹜然口中探听南诏的兵力部署,然后回禀给萧七月,由萧七月禀告给碧扶摇。

    颜鹜然完全不知,自己的身边就伴着一个颜郜然费尽心力却终究未能找到的靖国复国军主要人物。

    夏末的天气愈来愈炎热,自从阮玉玲跳下相思崖之后,颜郜然便再未踏入过梅影宫半步,也不曾让梅若晴来承德宫侍寝,他成了南诏史上唯一一个不近女色的皇帝。

    狂风虽然一直在竭尽全力的寻找碧扶摇等人的下落,可是自从上次相思崖一别,他便再也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加上林夕卓寻找阮玉玲也依旧毫无消息,更是让颜郜然忧心焦虑,他心中越来越不安,感觉将有大事要发生。

    他现在不近女色,岂不正是印证了无名氏那断子绝孙的预言?如此说来,她还真不是妖言惑众,那接下来要印证的便是下一个预言吧?

    这天早上,他借口身体不适未去上早朝,却独自出了皇宫,骑着马直奔相思崖而去,将马放养在山脚便纵身上了崖顶。

    踏上崖顶一眼瞥见崖边那几个已经风干的苹果和干瘪的橘子,还有两支燃尽的蜡烛,以及几炷香燃烧过半的香,他微微有些惊讶,暗想这是林夕卓做的还是狂风干的呢?

    但事实上,这是上次莫水心和楚南歌留下的,不过他们也只来过那一次而已。

    鉴于颜郜然对整个龙城的大肆搜索,隐藏在莫愁山庄的众人早在莫水心恢复记忆与碧扶摇相认之后便陆续撤走。

    莫水心和碧扶摇在萧七夜的保护下去了陪都武陵郡,楚南歌和琛宁一起回了祭血圣宫,墨狄墨惊鸿父子则到了庐州,莫愁留守在龙城,四大家臣分别占据了四个最关键的地方,这就是颜郜然找不到他们的最大原因。

    崖顶的风很大,颜郜然站在崖边有种错觉,好像这风就快要把他席卷到崖底去给阮玉玲陪葬似的。

    “玉玲……”他喃喃的唤了一声,“我很想你,你知道么?”他的脸上浮起难过的表情,随即却嘴角微微一扯,一抹苦笑悄然挂在了唇畔。

    “你恨我是吗?但我宁愿你活着恨我一辈子,也不愿此生再也见不到你。玉玲,我都还活着,你怎么可以死?你不是还要找我报仇的么?你来啊,我愿意死在你的手中。”

    此时,阮玉玲正在穿越之谷的出口,仰着头看着眼前那难于上青天的悬崖峭壁,思索着该怎样在施展轻功攀沿的时候借力换气,以免自己一次次的因为力竭而掉下来摔个嘴啃泥。

    他们明明就是一个在崖顶,一个在谷底,可是由于这两者的空间距离的如此之大,他们谁也看不到谁,只是一个想要上去却上不去,一个想要下来又不能下来。

    轩辕薤露站在不远处看着偷偷跑来试功夫阮玉玲,无奈的摇头叹息,可怜的孩子,你为什么如此心急的想要上去呢?你难道不知道上面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吗?

    虽然花花世界里有喧嚣繁华,但纷扰的红尘中人心叵测,处处充斥着尔虞我诈,让人防不胜防,况且你还是被**的替嫁奴妃。

    “师……师父……”当阮玉玲无意中转过身看到轩辕薤露时,她尴尬的吐了吐舌头,“我……我只是来看一看,我知道以我现在的能力是上不去的,我不会再做无用功了。”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绝不可来此处,否则我便废了你的武功。”轩辕薤露的脾气突然上来了,语气中带着怒意。

    自从见到她,知道她是自己的继承者,是素玲阮心的下一个试验品,尤其在得知颜郜然和宗凌对她的**和利用之后,她便同情起这个心性清高的女子。

    为了保护她不再受到任何的伤害,她甚至故意拖慢了进度,目的便是要她放下仇恨心甘情愿的留在穿越之谷。其实只要自己不愿意,素玲阮心也无能无力的,她不能强迫任何人。

    “是,师父。”阮玉玲不知道她和蔼可亲的师父为什么突然间变得这么暴躁,但是她还是很听话的扶着她离开了这里。

    和每次来这类一样,她都会在离开的之前回头看一眼悬崖峭壁,然后暗暗发誓,有朝一日她一定会从这里上去的报仇的。只是有了轩辕薤露的禁令之后,今日一别,此处何时可再见呢?

    轩辕薤露回到屋舍后便窝进了摇椅里,既不让阮玉玲练剑,也不要她练轻功,只是让她坐在一旁给她讲现代的事。

    阮玉玲抓了抓头,实在不想提过去的事了,因为只要一提到现代她就会想起那个虚情假意的傅铭,这让她的心里别扭的很。但是面对着思乡情切的轩辕薤露,她又不好拒绝,只能挑一些与傅铭无关的事来说。

    颜郜然在崖顶待了好长一段时间,回忆着与阮玉玲的第一次相遇,在生与死之间。那时的她是多么的软弱啊,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出手救她,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啦了吧,这就是缘分啊。

    为什么自己会在初次见面之后那么讨厌她呢?是因为那时的自己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梅若晴吗?真是可笑啊,再在上阮玉玲之前,他一直以为他对梅若晴是有爱的,却不知自己原来连爱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他后来就知道了吗?不见得吧,他对阮玉玲要的只是禁锢而已,他只想留住她,不让别的人拥有她,她只能做他的唯一。

    他也想要她的爱,就像她在兰斯王朝对宗凌的痴情,在南诏对颜鹜然的知心,尤其是对石无心那患得患失摇摆不定的揪心爱意。

    她和石无心在一起的时候是多么放得开啊,打打闹闹,开开玩笑,唱着奇奇怪怪的歌,欢快的就像是一只跳跃在山林间的百灵鸟。如果时光可以倒回到那一刻,那他会不会选择放手让她幸福呢?

    想来想去,他最后却只是伸手握紧了拳头往地上狠狠的一砸,在尘土扬起的时候,他撕心裂肺的吼声也响彻在整个山崖,“玉玲——”

    可是纵使他的声音再大,阮玉玲也听不到,而且,她也不想听到。

    任天再高地再大,也不会有他们爱情的栖息地,因为他是颜郜然,狠狠伤害过阮玉玲的颜郜然啊。

    来的时间已经很久了,颜郜然望了望山脚那匹正在悠闲的啃着青草的白马,慢慢往下山的路走去。

    是时候离开了,也是时候放下了,注定不是他的,那就永远得不到。无论他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的,太过强求只会给自己带来无限的烦恼而已。

    此处何时见?最好再也不要见!

    穿越之谷。

    阮玉玲蹲在轩辕薤露的脚下给她讲玛雅预言的结局——2012,世界既没有被毁灭,也没有重新开始,诺亚方舟根本就用不上。

    “玉玲,我累了,你扶我进去休息吧。”不知道轩辕薤露又想起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很不好,阮玉玲连忙将她扶进屋里去了。

    “我在现代的时候最喜欢听着mp3睡觉,但这里没有这东西,要不就你来唱吧。”轩辕薤露躺在床上微眯着眼睛,淡淡的说道。

    “嗯,好吧,不过我唱歌很难听,听不下去了你就吱一声哦。”阮玉玲无法拒绝轩辕薤露的任何要求,只得充当一次mp3播放器了。

    她搬个小凳子坐在轩辕薤露的床边,咿咿呀呀哼着明明很好听但她却自认为不在调上的现代歌曲,从上午一直哼到正午,看到轩辕薤露睡着了才起身去做饭。

    穿越之谷虽然是个避世之所,人烟稀少,但这里的装备还是挺不错的,谁让它的主人是个穿越时空的现代吃货呢?

    屋舍的后面开垦这几块土地,上面种着应季的蔬菜瓜果,既新鲜又方便。虽然这里既没有电磁炉也没有煤气灶,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生火做饭,但她也乐在其中,就当是出来露营野炊好了。

    挎着个小竹篮摘了大把新鲜的青菜拿到小溪中洗干净,跑进厨房拿了把刀就奔向前院那几只正在啄米的大母鸡,想要做顿好的给轩辕薤露尝尝。

    只可惜她天生与飞禽走兽有仇,上次在未名居捉不到信鸽的杯具再次重演,她废了好大的功夫都搞不定一只肥肥壮壮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的母鸡。最后她不得不使出杀手锏,武力解决,成功捕获猎物。

    若非轩辕薤露此时还在床上呼呼大睡,看到此景想必定会气得吐血吧。我一杀手狂妃将毕生所学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你,你居然拿它来抓鸡,这不是大材小用吗?

    待阮玉玲一刀在手,一鸡也在手的时候,她又为难了,这么活蹦乱跳的一只鸡,她真的要痛下杀手然后把它变成自己的盘中餐吗?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呢?

    得了,闲的蛋疼的某人开始胡思乱想,而这鸡却趁着她信誉不宁摇摆不定的时候奋力一挣扎,从她手里逃脱升天扑腾着翅膀跑开了。

    她跺了跺脚,算了,还是留着它的小命生蛋吧,生了蛋再孵小鸡,等小鸡长大了就把这母鸡给宰来吃,也算是后继有鸡了。

    主意已定,她拿着刀回了厨房,不多时端出两盘小菜,看上去还算是挺不错的,至少没有像莫水心那样炒的焦成一团看不出本来面貌的东西。

    把饭菜放在桌上,再摆好碗筷,饿的前胸贴后背的她飞奔进了轩辕薤露的房间,大声喊道,“师父,开饭了——”

    喊了一声,没有反应,她提高声音再喊一声,“师父,黄花菜凉了——”

    但第二声还是没有反应,她立刻觉得不对劲,轩辕薤露身为一个杀手,那警觉度自是不容小觑的。虽然她现在已经内力尽失,但也不至于睡得像头死猪一样吧,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她慌忙走了过去,俯下身看着轩辕薤露,心中随即一紧,身子不禁微微颤抖了起来。

    轩辕薤露脸上带着幸福而满足的笑容安然的躺在床上,但是胸前已经没有任何的起伏了,她死了吗?

    阮玉玲伸出纤细的右手,颤颤巍巍的食指放在了轩辕薤露的鼻尖之上,然后迅速的收了回来,嘴巴一扁,哭了出来,“师父……”

    轩辕薤露就这样死了,在传了她内力,教了她武功,给了她一把染过很多鲜血的灵犀剑之后,连招呼都不打一个的走了。

    这一切都在轩辕薤露的预料之中,自从最后一次见过素玲阮心她就知道,她的死期要到了,她终于可以完成自己的使命前去与心爱之人相会了。不再踽踽独行于人间,也不再让他苦苦等待,这一刻,可以说是她梦寐以求的。

    “玉玲,等我死了以后,你一定要把我和他葬在一起,让我们生能同枕,死亦同穴。”这是轩辕薤露曾经千叮万嘱的事。

    当天下午,阮玉玲第一次走近了那座埋葬着轩辕薤露心爱之人的坟墓,也第一次看清了他的名字:完颜康乐。

    轩辕薤露的爱情故事她是知道的,初入谷中的那会儿,她因为有伤在身不宜练武,轩辕薤露便每天都给她讲自己往事来与她交现代的明星娱乐八卦新闻,什么谁谁谁又离婚了,谁谁谁有生孩子了,谁谁谁拿了神马奖啊……

    现在,她终于站在了故事中男主角的墓前,把他朝思暮想的爱妃送到他的身边,从此再也不分离。

    那自己呢?还有机会遇见爱情吗?石无心死了,宗凌是个骗子,颜郜然是个变态,颜鹜然是她的小叔子,楚南歌已经有了对他痴情一片的琛宁,而萧七夜……

    算了,还在奢望什么呢?难道她在这空间遇见的男人都会围着她转非她不可吗?她又不是人民币,凭什么人人都要爱上她?而且就算她是人民币,也还有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五柳先生存在啊。

    该死心了吧,等为石无心报了仇,她就回来这里养养鸡鸭种种花草做个守墓人吧,守护着别人的爱情故事。

    “无心……你看到我师父了么?她终于可以与自己的爱人相会了,那我们呢?我何时才能够见到你,对你说,其实我早已爱上了你……”

    阮玉玲跪在墓碑前,手中拿着锋利的匕首,一笔一划的在碑上刻下轩辕薤露的名字,不得不说,她这个名字实在是刻得有些费力费时,笔画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