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深入

    我的身体素质在这里的人中是最差的,本来是打死都不应该动的,三叔知道这一点,但还是让我下去,显然不会是让我做体力活,我想肯定有他的理由。但是闻着渠井的味道,我实在是不想下去。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所有人都看向我,一方面对这下面的情形非常的好奇,一方面黑眼镜也说得一点余地也没有,我无法拒绝,只好由黑眼镜护着,顺着裂缝降了下去。

    大概是心理因素加强了我的错觉,下到下面之后,我立即闻到了一股浓烈的尿骚味,浓得让我无法呼吸,而且这渠道也没有我想的好走,角度非常大,看着三叔这么平稳地降下去原来是用了死力气的。我滑了一下,身上立即沾上了大量混着尿液的烂泥和苔藓,不由直皱眉。

    在我上面的黑眼镜就笑道:“不好意思,哥们,不过尿对皮肤好。”

    “他娘的,还好你没让他们往这里拉屎。”我骂道。

    他呵呵地笑起来,上面的人听到,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绳子停了一下,他马上往上打了信号,让他们继续放绳。

    四周很快就一片漆黑,因为这里太过狭窄,连头都没法抬,所以除了黑眼镜的手电,我什么也看不见。好在是下降,如果爬上来更累。

    我看着他还是戴着黑眼镜,就忍不住问他道:“你戴着那玩意能看得见吗?”

    他朝我笑笑:“戴比不戴看得清楚。”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不想解释,我也就不再问什么。

    一路往下,很快就到了刚才上面看到的沙土裂缝的口子处,照了一下立即发现其中别有洞天,里面是一条只能一个人前胸贴后背横过去的缝隙,但一进去就能发现缝隙虽然非常狭窄,但是极深,而且往上下前方都有延伸,看上去好像是一座巨大的山被劈成两半,而我爬进了劈出的刀缝里的感觉。

    而且让我吃惊的是,缝隙壁上都是石窟上那种佛龛似的坑,就是把整块沙土的裂缝壁砸出了一个个凹陷来,每个凹陷里都是一团干泥茧,用烂泥黏在凹陷处,和四周的根须缠绕在一起。泥巴都开裂了,好像干透的肥皂。

    往上下左右看,这种凹陷到处都是,一溜照去,缝隙深处只要有手电光照的地方都有。

    我们挤进缝隙中,我摸了一下里面的沙土,发现硬得好比石头,这些应该是沙土沉积下的土质,非常潮湿,富含有水分,再往里挤进去,一下我就下到一个泥茧的边上,我想去摸一下,但是黑眼镜喝了我一声,不让我碰,说:“小心,不要碰这些泥茧。”“这些茧里面是什么?”我问道。

    “死人。”他照了照其中一只,那是一只已经破裂的泥茧,里面露出了白色的骨骼,“曲肢葬,这里可能是当时的先民修建的最原始的井道,没有石头,只有泥修平的一些山体裂缝,后来被当成墓穴使用了。”

    “墓穴?这种地方?”我纳闷着。

    “修这种工程肯定会死很多人,这些可能是其他国家俘虏来的奴隶,死在这里,不可能运出去埋,只能就地掩埋,长城边上就有不少。”黑眼镜就道,“到了。”

    我往下看去,这缝隙远没有到底,但是在缝隙一边的石壁上,巨石继续开裂出了一条缝隙,有手电光在闪着,显然三叔就在里面。

    黑眼镜往上打了信号,绳子停住,我们小心翼翼地攀爬下去,三叔就伸手出来把我拉了进去。

    这一条缝隙十分的狭窄,最要命的是十分的矮,大概只有半人高,我只有毛着腰进去,脚疼得要命,一进去就坐倒在地上。接着黑眼镜也毛着腰进来了。

    转目看四周,就发现这里裂缝的两边,全是细小的树根须和干泥包裹的泥茧,缩在凹陷中排列在两边,能听到废墟下水流的声音。再往里看,我发现这条缝隙裂在另一条石头井道上的。显然地震使得这里的沙土层开裂,裂缝将相距很深的两条井道连接了起来,我们走了一条近路。

    井道的里面一片狼藉,也是四处开裂,显然废墟倒塌的时候,形成了无数这种裂缝。

    我就问三叔道:“为什么让我下来?”

    “我来让你看个东西。”他道,示意我跟他走。我们在矮小的缝隙里蹲着走了几下,他用手电指着一边树根后的沙土壁。

    我一开始看不清楚那里有什么,因为全是粘在沙土壁上的树根,凑近了看,才看到上面,有人刻了一行字,好像是几个英文字母。我心里一惊,抓住三叔的手让他照得准点,仔细辨认,就“哎呀”了一声。

    三叔道:“你看看,这和你在长白山里看到的,小哥留下的记号是不是一样的?”

    我忙点头,这就是闷油瓶在长白山里刻的记号,心里一下骂开了,他娘的难道闷油瓶刚刚来过这里?

    “你是怎么发现的?”我问三叔道。

    他抹了抹脸上的泥道:“别管这些,你能肯定这是小哥的笔迹,不是其他人刻的类似的记号吗?”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表示可以肯定。他立即向黑眼镜招手:“瞎子,告诉上面的人给老子全部下来。咱们找到入口了。”

    黑眼镜应了,退了出去,就给上面打了信号。

    我问三叔到底是怎么回事,三叔就道:“你仔细看看这个记号,感觉一下和长白山刻的有什么不同?”

    “不同?”我一下子没法理解三叔的意思,凑近去看,忽然发现这个记号颜色发灰。

    记号是刻在沙土上的,这种沙土本来是不适合刻任何东西的,因为虽然坚硬但是非常脆,力道用得小了,刻不出痕迹来,力道用得大了,可能整块沙土都裂开来。这记号有点复杂,显然刻的时候十分的小心,而这发灰的颜色,是沙土长年累月氧化的痕迹,记号之中的灰调和周围的沙土几乎一样,这就表示,这记号显然刻在这里有点年头了。

    “不对。”我疑惑道,“这是个老记号?你让我再看看——”

    三叔道:“不用看了,既然笔迹是,那就没错了,这就是他刻的,不过不是这几天刻的,而是他上一次来这里留下的。”

    我摇头,脑子乱得犹如烧开的泥浆:“我不明白,什么叫他上一次留下的,他来过这里?”

    三叔摸着那几个符号,“没错,我在这片废墟里,看到这个记号不止一次了,到处都有,我就是跟着这些记号,以最快的速度穿过了雨林,到达了你找到的那个营地。不过我当时还不敢肯定这记号就是这小哥留下的,现在证实笔迹一样,那就没错了,这小哥以前肯定来过这里,而且还有点年头。”

    “可是,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一时间失语,想问问题,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问。

    我是认拓片的,对于笔迹,特别是雕刻的笔迹有着极端敏感的认识,所以我能肯定这符号确实是闷油瓶刻的。但是,这上面的石糜不会骗人,这确实不是最近刻上去的,这么看来,唯一的解释确实是闷油瓶来过这里。

    是他失忆之前的事情吗?难道,他也在文锦和霍玲当年的考察队里?

    不可能,他在西沙的时候就完全失去记忆了。

    “我暂时也不清楚,不过我和你说过了,这个小哥不简单。显然他的过去深不可测,而且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理由。”三叔道,“不过,我猜我们只要跟着这个标记走,我们就能知道,他最后到达了哪里,也可能找到出去的路线。”

    我感觉我的脑子无法思考,不过闷油瓶的过去我确实一无所知,他如果真的来过这里,时间上倒也完全可行,这时却看到三叔说这些的时候,眼睛看着黑眼镜出去的方向。

    我问他怎么了,他做了让我别说话的手势,看着黑眼镜出去,才压低声音对我道:“我真被你气死了,这一次你实在不应该跟来。”

    我看他突然转了话锋,又是这么轻声说话,好像在忌讳着黑眼镜,就愣了一下。

    三叔继续急促道:“你他娘的真是不会看风水,你三叔我已经今非昔比了,这一次的伙计都是你三叔我临时从道上叫来,这批人表面上叫我声三爷,其实根本不听我的,只能做个策应,还得防着他们反水。我一个人都应接不暇,你跟来不是找死。”

    我一下就明白了刚才三叔的表情为什么这么无奈,潘子和我说过这些情况,没想到事情严重到这种地步,立即也轻声道:“我也没办法,你叫我……”

    没说完,三叔立即给我打了个眼色,我回头一看黑眼睛已经回来了,他问黑眼镜道:“怎么样?”

    “下来了,我让他们先把装备送下来。”黑眼镜咧嘴笑,“他们问那个死胖子怎么办,要么把那个死胖子留在上面,找个人照顾?带着他走不现实……小三爷,你脸色不太好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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