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顺子让张助理预订了两张周四晚上五点钟的卧铺火车票,陪他一起去北京,并嘱咐张助理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是出差,不要告诉他们去哪里,也不要说做什么,张助理点头,顺口说道:“我们自己开车去,四个小时就能到达目的地。”可顺子不想开车去,他担心张助理长途疲劳驾驶容易发生意外,自己情绪又波动很大,更是不安全因素,所以,决定坐火车去北京的态度很坚决。张助理看这个小老板做事考虑周全,且坚定果断,感觉非常欣慰。

    自从挂断何玉妮电话那一刻起,顺子就开始以小时计算距离见到何玉妮的时间,当天晚上,他又失眠了,看着窗外射进屋内的一缕洁净的月光,回忆着与何玉妮在一起的所有往事,她的笑,她的哭,她的嗔怪,她的吵嚷,还有她的调皮,像观看纪录片一样在顺子的脑海里一一闪现,又逐一消失,然后又循环播放,这种刻骨铭心地思念,让他感觉一阵阵痛,是爱到极致的苦痛,他明明清楚地知道,康海洋爱何玉妮,但他总是固执地认为,谁都有权利爱自己想爱的人,哪怕全天下的人都爱她,也不会影响他的爱,而且,这种痛苦的爱会一直陪伴他到永远……

    第二天早上一到乐器行,顺子就把近两天和下周工作日程表里排列的事务都安排好了,让四个主要部门的经理负责处理乐器行近期的临时事务,一切工作都安排妥当之后,顺子便开始查找乐器行留存的资料,他把祖父和父亲经营乐器行时与国内外乐器界各大商行合作的记录都整理出来,又把签单最多、销售量最大的产品以及它们的设计方案都找出来,分别排出前十名合作的大公司和十大品牌乐器,把它们的相关资料都背下来,做到心中有数,因为何玉妮没透露半点合作的公司和项目,所以,心里总是有些担心,但一想到何玉妮是不会骗欧阳乐器行的,心里又踏实了许多。

    第三天整个白天,顺子更心神不宁,脑子里想的都是何玉妮,想她会不会忌恨欧阳乐器行,想她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对待他,想她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她还像以前那么瘦吗?那个盛气凌人的王总,在工作上会不会为难她?他越想越担心起她来,甚至担心她会遇到什么意外,对何玉妮的思念,渐渐变成了惦念、牵挂和担心,爱情不知不觉过度到了亲情,这是爱的升华,这是永恒之爱的征兆……

    他在办公室里实在忍受不了这种煎熬,即便是在十八度的空调旁边,也感觉浑身燥热难忍,于是,索性走出办公室,开车来到商场,准备给何玉妮选一份礼物,找了半天,也不知道买什么好,顺子知道她不喜欢贵重的东西,所以买的东西不能让感觉出花很多钱,又要适合她,他找来找去在工艺品的柜台前,发现一款水晶模型钢琴,配有旋转的支架,转动时就发出悦耳的钢琴曲,顺子眼前一亮,心说“就是它了,她一定喜欢!”说不清为什么,买完这个水晶钢琴,他感觉心里轻松多了,仿佛这透明的水晶、悦耳的音乐都最能代表他的心声。

    在火车上,顺子仍然没有一点困意,他在心里一小时一小时地数着到站的时间,后来便以分钟来计数,还有三十分钟,二十分钟,十分钟……离北京越近,他的心跳越剧烈,似乎北京车站就是何玉妮,尽管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告诉何玉妮什么时间到北京,也知道她根本不会在半夜三更来车站接他。火车在晚上十一点半到达北京站,可在顺子看来,就像旭日东升前的黎明,充满了美好的向往,当顺子跟旅客人流走出车站的出口时,呼吸午夜凉爽的空气,感觉心里那种紧张情绪全都消除了,仿佛何玉妮微笑着向他走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张助理说:“酒店都订好了吧?”

    张助理赶紧说:“订好了,欧阳老板,酒店已经来车接我们了,在停车场等候呢。”

    “好!我们直接去酒店吧。”

    “是!欧阳老板。”

    一路上,张助理看着顺子心神不宁的样子,在火车上一会儿都没睡,总是出神地望着车窗外的夜色,似乎要在黑夜里寻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可那目光里又充满了渺茫和无助。乐器行的人都知道这个小老板跟何玉妮的关系,也都知道他害着相思病,可没有人能解劝得了他。现在,就要见到那个不辞而别,让他朝思暮想的人了,真不知道这位阔少爷能否控制住自己的情感,不免为这个新主担心。

    那天凯乐公司的副总艾波特走后,王总便召开有关人员会议,研究、分析艾波特此行的真实目的,我又把在欧阳家时欧阳老太太给我讲的很多年以前,欧阳洛夫与凯乐公司曾经不愉快的合作经历讲了一遍,直到欧阳洛夫不明不白地死去了,大家这才对凯乐公司有了进一步的了解,王总分析说:

    “我想艾波特此行的目的就是想独占何总监设计的每一件新产品,又想以此制约圣乐,我们不如将计就计,很好地利用这次机会,跟凯乐签一份我们认为合理的合约,另外再附加欧阳乐器行,据我所知,欧阳乐器行原来的老板欧阳达因病退出乐器行,由他的儿子欧阳顺子来接替老板,生意肯定不会太好,因为何总监与欧阳家有着特殊的感情,我何不借此机会给欧阳乐器行出出当年忍受的恶气,这样对我们公司的声誉也好,更有利于提高凯乐公司的社会信誉度,大家看这样如何?”

    我敬佩王总的睿智,难怪圣乐公司一直处于国内领先地位,他不但精通经商之道,还心存善念,正所谓“君子爱才,取之有道”,这一点,经商之人大多无法做到。这是要在以往,我会高兴得跳起拍手叫好表示赞同,可我现在情况和所处的位置都不允许有这样的冲动,我忍住兴奋的心情没说什么,想听听其他经理的意见,结果他们都一致赞同王总的构想,下一步就商量如何与欧阳乐器行联手战胜英国的凯乐公司。

    王总让我跟欧阳乐器行联系,请他们派人来北京商权此事,我便兴奋地给顺子拨通了电话,没想到,听到的却是顺子冷冰冰的回话,我心里责怪自己当初离开欧阳乐器行,对他太绝情了,其实那时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不关顺子的事,一想到这些,心里就很不安,感觉对不起顺子对自己的一片情意。可我怎么也想象不到顺子差点因我相思成疾,电话里对我的冷漠也是假装的。

    周五上午九点,欧阳顺子和张助理准时来到圣乐公司,我和李伟健站在大门口迎接他们,见顺子身穿一套深咖啡色的短袖衫和西裤,配一条蓝色条纹领带,黑色皮鞋,头发也精心打理过,一看就知道他特别注意自己此行的仪表,笑容可掬,却掩饰不住他的憔悴,比我没离开乐器行时明显清瘦了许多,我心里不禁一阵酸楚,以往自由惯的了他,从不系领带,不穿西装,休闲服饰一直是他的习惯,现在,不得不被“老板”这条绳索给束缚住了,有钱的人也不一定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自由支配生活,这是人生的一种无奈。以前他那张红光满面、充满朝气的黝黑脸庞,总是挂着一丝桀骜不驯,现在却变得清瘦憔悴,能猜测出他承受的巨大压力,这些变化,或许还有我的因素……

    我正愣愣地看着他,他礼貌地走过主动和我握手,当两只手触碰到一起时,我明显感觉到他的手颤抖了一下,脸色也变得不自然,我笑着主动说:“你好欧阳老板!”

    他表情僵硬地说:“你好!……”

    李伟健引领我们来到会议室,王大维和几位技术部门的主要负责人已经在会议室等我们了,我一边给大家互相介绍,一边示意大家请坐,李伟健给大家准备好茶水,又把会议常用的东西准备就绪。王总先开口直奔主题,这是他开会讲话一贯的习惯,不喜欢说些官话套话,他开门见山地说:

    “今天请欧阳老板来圣乐公司主要议题只有一个,就是想我们两家联手与英国的凯乐公司合作,据我所知,欧阳乐器行以前与凯乐公司有过不愉快的合作,现在他们主动找上门来合作,主动权在我们手里,所以,我们要事先商量好一个恰如其分的合作方案,要不露声色地把外国老的钱赚到我们的腰包里,目的不单纯是为了赚钱,主要是为了杀杀凯乐瞧不起中国人的威风。”

    王总的话,让在场的人很振奋,都在底下相互议论着,我看了一眼顺子,见他低头不语,看样子是在想自己的办法,当他抬头时,遇到我的目光,我趁机鼓励的看着他,右手攥成拳头,偷偷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他会意地点点头,这时,王总又说:“下面请欧阳老板说说你们乐器行与凯乐的合作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