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七月明白她的意思,不就是让也起来行礼吗?

    论御下的本事,平王殿下也是没得说的了。

    “平王殿下终于肯露面了,要见您一面可真不容易。”

    没起身行礼,甚至连动也没动。

    语气更谈不上恭敬气。

    安娘的脸色更糟糕了,“月儿……”

    “你退下吧。”周琰打断了她的话。

    安娘很不放心,可也还是领了命令,在离开的时候还祈求地看了看封七月,见她神色不动,脸色漫起了凄然之色。

    “我爷爷呢?”封七月也懒得和他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了,“他年纪大了,经不起平王殿下任何的手段!”

    “我们既然合作,自然不会伤害他。”周琰淡淡说道,目光在她身上端详着,“很多年没看到你穿成这样了。”

    封七月嗤笑,“还多亏了平王殿下我才穿得起这些锦衣华服。”她低头拂了拂身上的衣裙,“听说这还是贡品,哪怕是一些高门贵妇也未必能穿的上。”

    “你喜欢就好。”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欢?”

    周琰笑了,“我知道将你请来这里让你生气,只是事急从权,为了你的安全,不得不这么做。”

    “哦?”封七月也笑了,“那我还得感谢你了。”

    “七月。”周琰走了过去,在她面前站定,“皇帝要有大动作,你若是继续待在章家会被牵连其中的,若是你的身份泄露了,章家不会保你,窦章也保不住你。”

    “所以,你将抓了我爷爷,设陷阱将我困在这里?”封七月好笑道,“平王殿下所谓的为我好还真的是够特别的。”

    周琰低头凝视着她,语气像是无奈又像是宠溺似得,“这么多天了,还没气完?”

    “我爷爷呢?”

    “他很好。”

    “让我见他!”

    周琰笑了笑,“你知道不可能的。”

    封七月神色冷厉了下来。

    “只要你安心待在这里,我保证他绝对不会有事。”周琰继续笑道,笑容温和的完全不像是在威胁人,“你也放心,等事情尘埃落定了,我就会送你回湖州,往后你还是风家的七少,喜欢出海便出海,想怎么赚银子便怎么赚银子,我们还是合作伙伴。”

    话说的好像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她好似得!

    “皇帝要对付的是你吧。”封七月将气势收了起来,靠着柱子似笑非笑地说道,“而窦章恰好便在其中关键的棋子,你无法从皇帝那边下手摸清情况,便只能从窦章这边下手了。”

    周琰但笑不语。

    “章家必定封锁了我失踪的消息。”封七月继续说道,“不过这应该拦不住平王殿下的眼线,让我猜猜,你打算什么时候将我失踪这事传到窦章耳中?现在?还是……”

    “皇帝在围场遇刺。”周琰打断了她的话,“窦章为了护驾重伤,现在生死未卜。”

    封七月猛然起身,“你说什么?!”

    周琰眼底戾气横生,脸上却已然挂着淡笑,“其实这些年我也一直看不透皇帝对窦章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说宠信吧,可偏偏将人丢在岭南那么多年,平日里也一副不待见的模样,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窦章不会有好下场,可若说皇帝厌恶他,却委以重任,连太后的面子都不顾,将定国公世子的位子给了他,而且对他平日里横行无忌也从未说一个字,连御史的弹劾也都压下,你说,他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怎么样了?!”封七月厉色问道,皇帝遇刺,他身为皇子又一同在围场的,若是牵连其中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是你做的?!”

    “你说呢?”周琰笑着反问。

    封七月握紧了拳头,“不,你不会那么傻!皇帝明显是要动手,谁在这时候先动手便是撞到了皇帝手里,除非你有把握一定能将皇帝置之死地,否则,你绝不会下手!而且,皇帝现在死了,你要坐上那个位子也没这么容易!”

    如果她是他,先要做的便是将竞争对手一一铲除掉!

    “若真的是你做的,你的目的也不会是为了杀皇帝,而是要嫁祸给你的那些兄弟!”说完,眼神更是冷厉,“先一步动手打算皇帝的计划,陷害你的对手,再除掉窦章,周琰,这才是你的目的!”

    皇帝身边那么多人,而且还是早有准备的,哪怕窦章真的是关键的棋子,也不可能需要到以身救驾弄得自己身受重伤的地步!

    除非有人想要他的命!

    “平王殿下果然厉害!”

    一举三得!

    他不厉害谁厉害!

    周琰淡淡笑着,“我还不知道你有编故事的本事了,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在你心里,我是个厉害的人。”

    语气无奈的。

    封七月冷笑不语。

    “不问问他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周琰继续笑道。

    封七月冷笑,“王爷不是说了生死未卜吗?”

    “这只是个大概,具体的……”

    “不劳王爷费心!”封七月打断了他的话,“他那人命硬的很,身边人死光了他也还会活的好好的!”

    周琰笑容散了。

    封七月也不打算虚以为蛇了,转身回屋。

    周琰没有阻止,继续站在原地,好半晌之后,忽然间笑了,笑的很温和很好看。

    封七月也不是真的那么无动于衷。

    周琰的话虽说不能全信,可以他对窦章的态度来看,没道理拿这个来骗她,所以,窦章现在必定是很严重。

    生死未卜?

    生死未卜?!

    什么样的情况可以用生死未卜来形容?

    既然是为了救皇帝才重伤的,必定是在皇帝跟前,有那么多太医在,都还能用生死未卜来形容……

    封七月抬手灌了好几杯水才冷静下来。

    不会有事的!

    不说有那么多太医在,就是那混蛋自己也绝不会就这样死了的!

    从小到大他若是这么轻易死了的话,骨头都没了!

    可他活了下来!

    窦章能够成长到现在靠的绝对不仅仅只是运气!

    他一定会没事!

    一定!

    都还没娶到她了,他哪里舍得去死?!

    死了估计也会从棺材里爬出来!

    “你若是敢死,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也别想了!”

    ……

    封七月以为周琰不会那么快来骚扰她,至少今天之内不会跑来,只是她太低估了这人的脸皮了,或者,在他的眼里,她已经成了他的笼中鸟,随便他怎么耍弄都行,不但又来了,还有心情和她一起吃晚饭。

    用她的冷脸下饭?

    还是看着她被困在这里动弹不得食欲会更好?

    满桌子的佳肴。

    可以看得出来这院子的下人们是用足了心思来讨好终于露面的主子了。

    “这都是你娘亲手下厨做的。”周琰脸上依然是温和的微笑,“这么多年来,也还是安娘的手艺最合我的心意。”

    封七月坐在他对面,“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就想和你吃顿饭。”周琰微笑道,“不吵架不冷脸,高高兴兴地吃顿饭。”

    “吃完了你就放我?”封七月冷笑。

    周琰笑道:“等外面安全了,我就会放你。”

    “若一直不安全呢?”

    “会吗?”周琰反问,“若我这般没用,你也不会选择我了。”

    这话有意无意地带着歧义。

    封七月冷笑,“我开始后悔了。”

    周琰笑容顿了顿,“是吗?只是可惜了,后悔也晚了,就好像我后悔当年将你送到了窦章的面前。”他看着她,继续笑道:“你说若是当初窦章没有将你带走,我们会如何?”

    “十有八九会死在那破屋里。”封七月说道,“当然,死的那个是我,因为以平王殿下的本事,是绝不会让自己死在别人前头的。”

    “呵……”周琰笑了一声,“你也真够看得起我的,当年若不是你,我早病死了,哪怕不病死也会饿死,或者被京城派去的人杀死。”

    “薛海护的并不是我。”封七月说道,“宣雅也不会让九皇子死在岭南郡,当然,若是你没有先下手为强的话,或许你会沦为南王府和朝廷博弈的棋子,下场或许还不如早死了痛快,从这一点上来说,你先动手谋划,也没错。”

    “是吗?”周琰笑道。

    封七月点头,“从王爷的立场出发,王爷所做的一切都没错,不过这也不能就说所有的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更不能说便是理所应当的,尤其是在草菅人命这一点上。”

    “小张庄的事并非出于我本意。”周琰说道。

    封七月笑道,“可王爷是最大的受益者不是吗?”

    “不是。”周琰看着她,“他们死了,对我没有任何的好处。”

    “听闻这些年永安侯颇为照顾。”封七月继续道。

    周琰沉默了下来。

    满桌子的美味佳肴色香味俱全的,封七月也没打算虐待自己的胃,哪怕对面坐着人很影响食欲,不过,该吃的也还是要吃。

    吃好了,才能有力气。

    她不信他真的会放她走!

    哪怕她小人之心了,可将来等她走出去之后,她所坚持的所守护的也一定会面目全非!

    “尝尝这个。”周琰举起了筷子为她布菜,仿佛先前的谈话不过是闲聊一般,“这是你娘最拿手的一道菜……”

    封七月安静地吃着,没有拒绝也没有欣然接受。

    ……

    厨房里,安娘端着托盘已然犹豫不决。

    “还不进去!”崔樵催促,严词厉色的,“记住,一定要让她喝下去!还有,你给我镇定点,别让那死丫头看出端倪了!”

    “可是……”安娘脸色微白,“真的……真的要这样做吗?王爷……王爷对月儿很好的……月儿白日里那般冒犯,王爷都没生气……王爷……王爷或许并不喜欢这样……老爷,不如我们再劝劝月儿……或许,或许她会想通的……”

    “你知道她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吗?!”崔樵冷笑,“你当她每天出来只是散散步?她把院子能够摸清楚的都摸清楚了!她是在准备逃出去!想通?不用非常手段让她认命,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想通!王爷现在还对她有些兴趣,所以才会一直纵容着她,可王爷厌烦了呢?到时候她连命都保不住!”

    安娘浑身一哆嗦,“不!月儿不能死……她……”

    “你若是真的不想她死,就按我说的去做!”崔樵继续冷声道,“将东西端过去让她喝了,到了明天,她便只有认命这一条路可以走!”

    “可……”

    “王爷是个念旧情的,只要她不作死,以后不会亏待她的!”崔樵不耐烦听下去,“是想让她死还是想让她活,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便拂袖走了。

    看似将做主权交给她,可实际上他很清楚,她一定会按照他说的做!

    他的娘们他还不了解吗?!

    只要她不想那死丫头死,就一定会按照他说的去做!

    过了今晚,那死丫头若是死心塌地跟王爷便算,若是她还是这般忤逆不忠不孝,那他就怪不得他这个当爹的了!

    他把她生下来就能解决她!

    至于王爷……

    得到手了的东西还有什么好稀罕的?

    不就是一个女人罢了!

    还是个不听话的女人!

    玩够了自然而然便不会再在乎了!

    安娘看着丈夫离去的声音,眼眶红了,眼泪也冒了出来,好半晌之后,决绝地擦了,哪怕这样对自己的女儿是心狠,可是她爹说的没错啊,王爷现在还能容忍她是因为对她有兴趣,可若是厌烦了之后呢?到时候还不是一个结果?王爷要得到的东西哪有得不到的?与其到那时候受苦,还不如现在……现在她推她一把!

    而且……

    他们原本便是王爷的奴才。

    王爷想要的,哪怕是他们的命,他们也要双手奉上,更何况现在只是……这是月儿的福气!是他们一家人的福气!

    月儿……月儿已经不能生育了……若是跟了王爷,看在他们多年效忠的份上,哪怕以后月儿失宠了,在王府,甚至更进一步之后,也还是能安度余生的……

    若是其他人……

    男人哪里容得下女人不能生?

    月儿就是太年轻!

    太年轻了!

    也都怪她,是她没有照顾好她,没教会她女儿家该懂的。

    所以,她不能让她一错再错!

    不能!

    封七月看出了安娘神色不对,不过如今这般情形她神色不对也是正常,所以她没有多想,至于她送上来的那炖品,也没有怀疑,因为自从她来了之后,每天汤汤水水从来没有断过,每一次也都叮嘱着让她喝完,这一次也没有例外。

    她没有怀疑的另一个原因便是哪怕他们真的要对她做什么也不至于在今晚上,周琰还不至于这般着急的。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