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后良久,对面并无半分声响传来,陈墨风抬头发现披发老者依旧那般直愣愣地望着自己。

    “请问前辈可是剑辰师叔祖?”

    陈墨风又重复了一遍,依似先前般,心中疑惑,不由稍稍大声了些,但老者并无异动。

    心中恼怒又带着深疑,正待再次相询却见披发老者指指自己耳部,又指指自己口边,摇了摇头。

    陈墨风先是一愣,旋即恍然大悟。

    原来老者竟为聋哑之人!无怪自己言语并无分毫反应。

    正当脑中思量如何与其沟通时,披发老者却做了个手势,转身便行。

    墨风明白,当下快步紧随而上。

    绕过那些石雕出现了一个传送法阵。

    老者示意站上,待踏入后老者打了一套法诀。

    白光顿起遮蔽二人身形,墨风心中竟隐隐生出些许不安之意。

    待光芒散尽,映入眼中的是一间精巧屋子。比先前小了甚多,约莫四五丈宽长,一个同样披发,道袍破旧的年老道人正盘膝坐在蒲团上。

    显然年数颇久,蒲团几已辨不清颜色。

    陈墨风一时间倒不知该怎生是好,怔怔看着眼前。

    正此时那盘膝的老者突兀开口道:“我是剑辰。”

    墨风闻言一惊,接着赶忙跪倒在地:“弟子叩见师叔祖!”

    “起来罢。”剑辰师叔祖道,嗓音略有些嘶哑。

    衣衫褴褛的披发老者自去墙角处闭目盘坐,对这边事竟不理不睬,恍如未见。

    “坐罢。”剑辰师叔祖抬手指了指身前的蒲团,墨风依言,打量老者。

    老者应当极老,面皮褶皱,不知如今年岁几何,并未戴有道冠,枯发散乱下尽显灰白。身上道袍虽不似先前那人褴褛却显然也是穿戴许久,破败异常,只其双目中闪耀着神采,仿佛一下即能洞穿人心般。

    灵尊,自己身前所坐的竟是一位灵尊。

    “你便是陈墨风?”剑辰师叔祖开口道:“为此次门内比斗魁首?”

    墨风欠了欠身,恭敬道:“回禀师叔祖,弟子侥幸得到头名。”

    “太清已与我说了,你是广元之徒,入门不过两年。”

    墨风正待言语,可剑辰师叔祖又道:“不过我瞧得出,你修习御剑之术却不止这些时日,而你虚灵剑体所成应有数十年了。”

    言毕凝视陈墨风,有如利刃的目光令墨风好似心亦要被剖开了般,顿时一凛!

    老者并未见过自己,但所言尽一语中的!

    陈墨风不敢诓骗,当即将自己取得乌灵双剑,于上习得御剑法门之事尽告与身前这个年老道人。

    “师叔祖,弟子并非存心偷习,只那法诀太过精妙,弟子把持不住这才......”陈墨风面露惊慌之色。

    在此人前自己心中竟生起了一股无比惧意。

    “唉......”剑辰师叔祖叹了口气道:“我并未责怪于你,此乃上天与你的机缘,我等不可逆行。”

    陈墨风闻言遂暗中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身后背上尽为冷汗浸湿。

    “多谢师叔祖,这次掌门令弟子前来正要师叔祖稍稍指点弟子。”墨风诚恳道,心中希冀眼前这个大能可令自己再上一层楼,于修仙路上行得更远。

    哪晓剑辰师叔祖随后之言却令其大吃一惊!

    “我没什么好再指点你了。”老者淡淡道,带着那好似能看穿一切的目光。

    “师......师叔祖!莫非弟子惹师叔祖您老人家生气,不愿指点弟子?”陈墨风诧异道。

    “年轻人,稍安勿躁。非我不愿指点,只你身上的确再无我能指点之处。”神情清淡,仍那平静模样。

    在这个老人身上墨风看不出一丝悲喜。

    “前辈此意何解?”墨风问道,其心中不明就里,颇为忐忑。

    剑辰师叔祖道:“以你之资我的确没什么能指点你的了,只要你一如既往地勤奋,往后成就定不在广元之下。”

    “真的?”墨风一惊。

    “千真万确。不过......”剑辰师叔祖顿了顿又道:“不过年轻人,虽然对于修炼我无甚指点,却有个忠告。不知你可愿意听?”

    “请师叔祖直言。”陈墨风赶忙道。

    剑辰沉吟了片刻,道:“我观你天性本善,只不晓为何身怀暴戾之气。此非好事,往后你需自行时时注意,控制自己情绪,否则必将惹下大祸。还有你眉宇深蹙似怀有心事,依我之言尽早将心中所藏解决,否则定会影响你往后修炼进阶。”

    陈墨风心中猛地一沉,老者似乎将自己尽数看穿一般!那隐藏的心事确是困扰自己多年,灭门之痛犹如扎在心间的一根刺般,往日修炼时即会不由自主地冒出,虽令自己更有动力,不过墨风知晓长久下这并非好事。

    看来自己应当将其剔除了。

    “多谢师叔祖指点。”陈墨风心中明了,剑辰师叔祖虽未令自己提升实力,但为自己的前进拨开了迷雾,指明方向。

    “好了,你去罢。”

    陈墨风正欲告退,却四下环顾不知如何离开。

    这屋无门无窗,周围壁垒严实,所见只有传送法阵,又不敢随意踏上。

    见得陈墨风窘态,老者轻轻唤道:“剑奴。”

    只见那紧靠墙边的闭目老者猛然睁开双眼,随后立起身来。

    墨风顿觉惊奇,老者耳聋口哑并不能听人言语,为何独闻剑辰师叔祖之言?旋即转念一想,或许师叔祖自有法门,毕竟身为灵尊几无所不能。

    被称为剑奴的披发老者走上传送法阵,陈墨风快步相随,最后移目而向剑辰师叔祖。

    师叔祖仍闭住眼目,如老僧入定般。

    墨风这才发现那整个人竟未散发出一丝气息,倘不察下当无法发现分毫!心中登觉玄妙。

    陈墨风知晓,怕此生再无机会见其一面了。

    躬身行礼,紧接着阵上的白光将二人身形尽数遮蔽。

    至当初来时之地剑奴示意陈墨风自己踏上传送法阵,墨风亦躬身施礼:“多谢前辈。”

    披发老者面无表情,只呆呆看了陈墨风片刻遂转身离去。

    不多时墨风身影业消失不见,剑塔内再次静寂无声。

    下一瞬映入眼中的便是青天白日,淡淡阳光照耀其身,比先前剑塔中的压抑阴暗恍如天壤之别,心中一阵舒畅。

    “师弟回来了?”

    玉泫之声于旁响起,陈墨风踏下传送法阵道:“劳烦师兄相待了。”

    “无妨,师弟怕收获颇多罢?”玉泫眼中带着些许笑意。

    陈墨风心中苦笑,又不便言明,莫非说剑辰师叔祖什么都没教授自己,即是说出怕也无人可信,当下只一语带过,玉泫并不追问。

    出了禁地陈墨风回头凝视了片刻直插云霄的剑塔,遂与玉泫作别。

    回去后将情形一五一十告知广元子,广元子闻言眉头一皱。

    “师叔真个只这般言语?”

    “是的,弟子怎敢诓骗师尊。”

    “剑辰师叔此言定有深意,怕我等不明罢了。”

    二人思来想去尽不得其妙,广元子道:“既然如此那你便按师叔之意罢。其断言你往后成就甚大应非虚言,以师叔这等身份与实力没有诓骗一个晚辈的必要。”

    陈墨风点了点头,道:“师尊,那能否允许弟子下山一行?”

    广元子先是一愣,道:“你决定了?”

    陈墨风坚定道:“弟子决定了!以弟子实力如今必能报得大仇,否则如在喉,师叔祖相言对于弟子修行业有着影响。”

    广元子沉思了一番,道:“既然你意已决那为师不同意也是不行了。以你这份心性为师应无担忧的必要。不过为师仍要提醒一句,切莫大意。”

    “多谢师尊关心,弟子定会平安而归。”

    “为师这里有些宝物,你......”

    “师尊,弟子想凭自己实力报仇,一旦用了师尊大威能的法宝往后进阶时必有所影响。”

    “嗯......也是,天劫时或有心魔而生,为师的法宝确是厉害异常,若当年玉矶带走那么一件两件双剑门绝不会被灭......那你欲待何日出发?”

    “明日。”望着神色坚毅的陈墨风,自己的弟子,广元子微微点了点头。

    第二日一早,陈墨风轻轻扣好自己屋门,来到广元子草屋前跪倒在地口中轻轻道:“师尊,弟子走了,您老人家要保重身体,弟子很快便回。”随后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转身离开。

    良久,屋内传出了一道淡淡的叹息声。

    来至山门处,遇见守门的两个弟子。

    “小师叔又要下山采药呐?”陈墨风多次下山采摘草药,与二人也是熟识。

    自陈墨风于门内一鸣惊人后那些弟子与其更显亲切,因墨风为人随和又且年幼,故而众人遂戏谑地以小师叔相唤。

    墨风笑道:“师尊差我下山办事,说着取出广元子给予的下山令牌。那两个弟子验证无误后遂关闭了一些禁制。只见一口短剑从身上突兀飞出落在身前离地三寸处,陈墨风稳稳踏上,与二人作别后御剑飞行直下!

    一路上所见故人颇多,明煜、明桓、明月等人亦是碰见。

    如今墨风已晓三人分数三个长老门下,明桓为云逸长老门人,知其定会禀告便言自己下山采药,而墨风时常如此明桓并不疑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