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矶秉性良善,可骨子里却自有一份倔强,这也是导致往后那件事发生的根本缘由。”广元子似乎回忆起当年,目视远方。

    “那些诋毁师尊,伤玉矶师兄的弟子师尊可有惩罚?”陈墨风不忿道。

    广元子淡淡道:“那些小辈我理他作甚。”

    墨风却暗暗记下,虽不知名姓,但往后若有此事被自己撞见当无这般了善。

    “那件事真有那么严重么?却是何事?”墨风奇道。

    广元子望着陈墨风,良久道:“此事原本为师不欲再提,只怕你再蹈你师兄覆辙,便说与你听罢。”

    广元子沉思片刻,道:“你师兄当年救了一个妖族。”

    “救了个妖族?!”陈墨风略有惊异道:“那也不至如此呐。”

    广元子冷哼一声:“玉矶原先并未告诉为师,只其到底是为师弟子,又性情淳厚,为师如何瞧不出有异。当时我大为震怒,觉此事是大逆不道!我广元的弟子竟救了一个妖族之人,大怒之际遂下山斩杀那妖!可玉矶竟拼了性命护其身前!我又惊又诧,这才知他们竟有了私情!”

    “那妖是个女子?!”陈墨风登时呆愣,原来玉矶掌门竟有这等往事。

    广元子点了点头:“不错,那女子本是昆吾山下一只鹿妖修炼成形,一日为本门年轻弟子所伤,拼死逃脱后奄奄一息下原本待死,却遇见下山采药的玉矶。玉矶受我之命每隔数日即要去山下深涧处采些药材来。玉矶本性善良遂动了恻隐之心,悉心救治。为师星相、卜算、医道、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玉矶耳濡目染医术亦是甚佳,鹿妖原先的重伤竟被其救好!而这一人一妖却渐渐生出情愫。当时为师震怒欲将二人立毙掌下,不过望其宁死不渝的眼神为师又思起种种,并未立下杀手。回山后玉矶仍对我恭恭敬敬,我相询于其,玉矶却只言那鹿妖未曾害过一人。为师当然不会随意相信这一家之言,况且妖族与我人族本有仇怨,玉矶这等纯朴之人受其魅惑蒙骗不无可能。”

    墨风道:“师尊......师尊似乎对玉矶掌门极为爱护......”

    广元子叹气道:“其自幼便相随于我,师徒自然情深。倘是旁人又关我何事,为师怎能眼看玉矶受其蛊惑!而妖族尽是奸诈狡猾之辈,不定有何阴谋与我御剑门不利,为师自要制止。为师令玉矶这些时日不得下山。玉矶倒也听话,我知其思念之苦却仍是忍耐,想来心中有着为师。趁这些时日为师遂悄悄下山。发现那鹿妖依旧痴痴等待,每每向着昆吾山处翘首以盼,神情甚为凄楚。以为师之能那妖是断然发现不得,一连观察数日发现鹿妖所食只是草类,并不食人,心中怒气不由消了大半。那妖每日夜晚在洞内修炼,日间却相待玉矶,从不停歇,有数次险些被我御剑门弟子发现。幸为师出手替她掩过

    了。待我回山后遂仍让玉矶下山采药去。玉矶知晓我默认他与鹿妖之事遂欣喜若狂。唉......这个傻小子。一年后那妖便为其诞下一个男婴,为师还抱过那男婴。”

    广元子摇了摇头,忆起当初面上不由泛起一阵苦意。

    “然后呢?定发生了什么才造成往后那般局面。”陈墨风面容肃穆道。

    “不错。”广元子露出苦笑:“好景不长,玉矶之事终究被门内发现!我御剑门以除妖为己任,这等丑事自不可宣扬,为师虽在本门内举足轻重,最后亦只保得玉矶性命。而那鹿妖与婴孩却要被处死。玉矶苦苦哀求,对着门内长老、掌门是叩头不止,便叩地鲜血长流,土石碎裂门内仍然不允。我这个做师父的是看在眼中痛在心间,只此事为师业不好再说,能保住其性命已属不易了。不过那日为师才真正确定鹿妖的确是个好妖,眼看自己情郎如此作践心中不忍,竟含泪抱着婴孩跃下山崖!玉矶受此打击当场昏了过去。于是这段风波随着鹿妖自尽遂平息而下。自此门内下令,因乃本派丑闻不得再提,往后所有弟子见得妖类不问缘由即行斩杀!于我看来如此倒矫枉过正了。”

    墨风道:“这鹿妖......着实出人意料。看来鹿妖对玉矶师兄当是真心。”

    广元子面露悲色:“为师将玉矶带回此处,其醒来后便不吃不喝,亦不言语。为师无可奈何,只得吩咐其他弟子前来照看,生怕做出傻事来。不过随后发生之事......当要怪为师,唉......”

    陈墨风奇道:“玉矶掌门出离应是自行决断,为何师尊自要认罪责于身?”

    “你是不晓,往日教导玉矶时为师曾不经意间透露出一样天地灵药藏在本门宝阁内。那药名九转还魂丹,其效能生腐肌肉白骨,起死回生。如今这世间只那么一枚。便这消息坏了事,唉......”广元子似乎极为后悔,面上尽带自责之情。

    九转还魂丹?陈墨风不由想到了自己在无边海上以命换回的龙胆草,二者似乎效用颇有类同,如今若能回至当时自己定会毫不犹豫将其取出与玉矶子救人。

    “那最后......”闻此曲折离奇的往事墨风也是不由追问道。

    广元子微微叹气:“一日夜半,照料玉矶的弟子却急急忙忙来相告于我,只打了个盹玉矶就人影不见!为师嘱咐那弟子不得伸张,遂来寻找,半宿后竟遍寻不见!为师心知不妙,又不能大张旗鼓,无果只得回至住处,待后再行区处。可第二日闻听山上钟鼓长鸣,心知事发。因为师平日极少参与门中事物,自有弟子前来相邀。为师所住偏远,待赶至殿内发现执事、长老尽数到齐,而殿外广场上弟子列立无数!心知必是玉矶之事。果不其然,我一至掌门便尽数说与我听。原来早间有弟子发现守卫藏宝阁的数名弟子皆长醉不醒,藏宝阁禁制已被打开,遂

    报告长老。长老火速追查发现弟子中的是千日醉。此药乃从醉海棠中提炼而出,若是中者无人相唤即会长醉千日不醒。此事惊动了掌门,待唤醒那些弟子后却知原委。原来当晚玉矶将千日醉混入酒食中送与那些守卫弟子,这些弟子见与其相熟口馋下遂分而食之,当发现不妥后千日醉已产生效力。事已成此,掌门大怒,亲自入阁检视,发现宝物大多俱在,唯独少了九转还魂丹与乌灵双剑。”

    陈墨风奇道:“玉矶师兄取九转还魂丹欲救其爱侣,但这两口短剑却是为何?”

    广元子摇头表示不知:“其本意并非盗宝,怕是随手所取罢。当初为师心中于玉矶有疚,悄悄下了崖将鹿妖与婴孩尸首收起葬在洞府旁,亦说与了玉矶。待我等再下山一看那墓已被掘开,尸首尽数不见!据守山的弟子说见玉矶夜半匆匆下山,口中道广元师尊急需一株药材,众人虽觉奇怪,只一来玉矶时常下山,二来又有令牌,放行自是必然。毕竟乃本门丑事,掌门颁下法旨命众弟子下山暗暗寻找,可玉矶仿佛在世间消失了般遍寻不见!从此往后再无音讯。今日再知时已阴阳两隔了。”言毕又长叹一声。

    陈墨风安慰了数句,道:“不过想来九转还魂丹似乎并无效用,弟子在双剑门中并无见得师兄有道侣相伴。”

    “世事夸大者时常有之,非亲眼所见岂能轻信。”广元子哼道。

    “肉眼所见皆是虚幻,只有心眼得见方为真实。”墨风边言边指了指自己左胸处。

    广元子一笑:“你倒懂得佛理,此乃佛家之言,虽与我道者不相干但有些言语仍值得寻思的。往后倘有机会你可前去为师好友圆光大师处聆听一番,定有收获。”

    “多谢师尊。”陈墨风谢道。

    广元子望着那口短剑皱眉道:“如今这乌灵剑还与本门你势必不得再用......”

    陈墨风脸上顿现失望,怔怔凝视手中短剑,旋即将其还鞘,轻抚剑身极为不舍。这两口漆黑短剑陪伴自己多时,其间不知相救多少次,若无其此刻怕也不会站立此地了。剑上的触感由指尖传入,那剑似乎已为自己身躯的一部分,剑身上传来的微微震颤亦显不舍之意。当墨风手指离剑后面上尽复坚毅。

    广元子看在眼中微微点了点头道:“你虽失了此剑不过亦无妨,你有虚灵剑体,另掌控一剑当无需多时,缘生缘灭乃自然之事,不可强求。”

    陈墨风心中明白当初得剑将来定要还与双剑门,而以自己之性绝不会占为己有,故而并未产生妄执之念。

    广元子道:“好了,今日为师不留你了,毕竟你未正式入本门,门规不可破。明日一早你便来此随为师去殿上。对了,将明煜与我唤来。”

    陈墨风恭敬施礼后遂出了门去,不多时与明煜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