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瑾娘没去过,她嫁过来后多数时间都在内宅,就是整理库房,库房也在内院,并不需要她去前院忙碌。

    至于前院则是男人办公理事会友的地方,女人家过去可能会遇见外男,多少有些不方便。

    瑾娘谨言慎行,非常注重名声,一点不敢行错踏错,所以这需要避讳的前院,她还真没来过。

    这一路走来,瑾娘只觉得前院一股直男风,装饰的简单利落,沿途的道上就种了几颗四季常青的树木,至于别的花卉假山亭台,是绝对没有的。

    路上瑾娘遥遥看见一个练功场,场上却空旷的很,既没有人在上边练功,也没有摆放斧钺刀枪,看起来像个摆设。

    不过瑾娘知道,这练功场在两个多月前可不是这样的。即便孤陋寡闻如她,也知道徐家的儿郎个个习得一身好武艺,徐家的练功场上从早到晚沸反盈天,没有一天不热闹的。

    可自从徐大郎战死,这里就成了禁地。如今也就徐二郎能顶着徐父徐母的苛责每天不间断的晨练,其余人早就散了。

    瑾娘靠近书房所在的院落,就听见一股气恼暴躁的声音,“我让你安生,让你不要惹事,你就是这么敷衍我的?你把王家的小儿子腿打折了,还要给人毁容,徐翀你这么有种这么能耐,你怎么不上天呢你!”

    瑾娘顿住脚,先是疑惑徐二郎磁沉的男神音,什么时候变成中年大叔音了?后来一哆嗦,她想起来这声音貌似是她那只见过一面的公公的。

    徐父也回来了?

    徐父当真回来了,此时正拿着一根小儿臂粗的木棍,在地上戳戳戳,不时就指着被绑在长条凳上,面朝下趴着的徐翀,气的面目涨红,暴跳如雷,“老子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儿子?一言不合就要打打杀杀,你就是个莽夫,你他妈除了一身蛮力打架斗殴,你还会什么?”

    趴在凳子上的徐翀闻言猛地抬起一张怒意高涨的脸,毫不示弱吼回去,“我是什么都不会,我这不都跟你学的!我就是个莽夫,那你比你个色鬼强。你不止是色鬼,你还是个色中饿鬼!我大哥百日都没过,你就耐不住性子跑出去寻花问柳,一走就是十天半月不着家。我大嫂娘家人硬逼她和离离家你不管,长平作为长孙高烧昏迷你也不管,庄子上铺子上的收成全都让人贪墨了你也装看不见。你也配为人父,你连个……”畜生都不如!

    徐翀怒气上头,吼得声嘶力竭,可到底理性还在,硬是忍住了滚到舌尖的“畜生”二字。

    可即便如此,他这大逆不道的言辞也把徐父气的够呛。徐父脸色忽轻忽紫,像是打翻了五彩盘一样好不精彩。他本就恼羞成怒,又冷不丁看见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瑾娘,一时间更是羞怒,大骂徐翀,“你个不孝子!你个小畜生!我是你爹还是你是我爹!你个瘪儿子都管到老子头上来了,老子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你都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了!”说着拿着棍子“啪啪啪”往徐翀屁股上打去。

    说话不及就抡了十多下,徐翀冷不丁挨打闷哼一声,之后却是紧咬著嘴唇,一口气不发。

    这也是个硬脾气,犟的很。

    可也不能任由徐父这么没轻重的打下去啊,他正在气头上,下手不留情,徐翀屁股上已经见血了。

    瑾娘不由朝站在一侧的徐二郎看去,就见徐二郎双目冷沉,既没有上去阻止徐父,也没有火上添油拿他手里的鞭子抽徐翀。

    瑾娘见状,不由想到方才徐翀怒骂徐父时,徐二郎也没阻拦,……她瞬间就晓得了徐二郎的意思。

    那些话也是他想骂的吧?

    只是他为人疏冷,能做从来不说,才懒得在嘴上打机锋。而如今,徐翀挨打同样是他想看到的。

    虽然目前为止她还不清楚徐翀和人起纠纷的具体缘由,但徐翀太膨胀暴躁却是真的,且他很容易受激,这样的性格碰到别有用心的人,会吃大亏。

    只是如今才管教不会晚么?徐翀如今性格定型,都已经十岁了啊。

    瑾娘思绪纷飞,那厢徐父抡了四五十下,手都发颤的快拎不起棍子了。

    他从少时就花天酒地,身子早就被掏空了。再加上一辈子养尊处优,这冷不丁出这么大力,也是吃不消。

    徐父快拎不起手中棍子了,也还硬着头皮斥责徐翀,“你知不知错?悔不悔改?”

    “呵,呸。”徐翀吐出一口鲜血,眼睛通红吼回去,“指着老子认错,且等着八百年后吧。我就是不认不认不认!有本事你今天就打死我!”

    “我打死你个小畜生!”徐父抡起棍子还要抽打,棍子却迟迟落不下去,他扭头就看见徐二郎一手握住棍子。徐父扯了两扯,没扯出来,想怒骂“松手”,可对上徐二郎冷的泛冰的一张脸,徐父也是心虚气短。他遮掩似得冷哼一声,“看在你二哥的份儿上,今天就放过你,下次再敢和人打架,老子就把你的腿打折。”

    撂下这句狠话徐父又哼了一声,迈着大步走出书房所在的院子。

    瑾娘就在院门口,远远冲徐父行礼,徐父“嗯”了一声。待走出院子时,气势顿减,两手立刻捂住老腰,一副闪了腰疼的不能走的模样。

    瑾娘嘴角一抽,忙低下头,那边徐父身边的小厮已经非常有眼色的搀扶着徐父离开了。

    院子里,徐二郎冷声吩咐,“来人,去请大夫。”他则从脚上的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也不见他如何动作,早先绑着徐翀的绳子就断成一节一节的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