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荣窝了一肚子的火追杀拓跋思南而来,一路上杀得这厮魂飞魄散,追到城下时,正值城下部落联军一片混乱,有的还想上前,有的却已转身向后,整个部队完全失去了控制,不由心中大喜,心想正是趁人病要,要人命!立即命令全军攻击!

    此时的慕容部精锐尚在城下攻城来不及转回,而部落联军军心全无,徐荣这两千五百多虎狼之师立时便如一柄锋利的小刀切进豆腐一般,深深地扎了进去,轻而易举地凿穿了敌阵,冲出敌阵后,一个飘亮的侧击,又从另一头扎了进来。

    此时拓跋鲁耶已完全失去了对联军的控制,刚刚撤回来的慕容部精锐跨上战马,还没来得及形成队形,徐荣已是率队又冲了回来,一阵砍瓜切菜之后,将联军杀得七零八落。

    拓跋鲁耶失魂落魄,从天堂到地狱真是只有一步之遥,刚刚还意气风发,胜利已几乎攥到手中,但转瞬过后,便两手空空,还被暴揍得一身是伤。

    “杀敌,杀敌!”他下意识地喊道。

    慕容坤一看不好,拓跋鲁耶有些疯迷了,当机立断,对拓跋思南说:“你马上率人保护左部王后撤,我来断后。”

    此时的慕容部精锐,也只有他手下五百精骑还没有散。

    徐荣第三次冲杀时候,终于碰上了对手,慕容坤率领数百骑迎头与他撞了上来,这是徐荣今天第一次遇到真正意义的骑兵对战。

    数千骑绞到了一起,不管你是谁,只来得及砍出一刀,你便会从你的对手身边一掠而过,根本没时间去看看你的战果,不管你愿不愿意,如果你没有被砍死,那么恭喜你,马上准备砍第二刀吧,如果你挨了砍,抑或是被撞下马来,那么只能为你默哀了。

    慕容坤的奋勇反击为部落联军争取到了时间,拓跋思南护着其父,慌慌然地撒开四蹄狂奔,而高高竖起的王旗,如同黑夜里的一盏灯,指引着四散奔逃的各部向那面旗下汇合。

    眼见拓跋鲁耶已脱离险境,慕容坤那里还有战意,眼前的骑兵足足是他的数倍,而且正是战意高昂之时。

    “杀出去,跟我杀出去!”他大喊着,一马当先,强行向外冲击。

    慕容坤的个人武勇着实没话说,以他为箭头的慕容精骑一个反冲,居然就从徐荣重重包围中杀出了一条缝隙,一溜烟地去了,只不过出战时的数百骑也就只有几十人逃出了生天。

    远处,鼓声隆隆,韩猛的步卒排着整齐的队列,在屯长们尖厉的哨声下,一二一地出现在要塞上众人的视野中,“沮”字旗和讨虏营营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城上,刘和一屁股坐在血地上,身体靠着城墙,全身筋酸骨软,再也没有了丝毫力气,而其它人比他更是不如,很多人更是直接躺在了地上,一天的血战,他们没有一刻的休息,此时大敌已去,已经安全了,那股血勇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胜利了,我们坚持住了。”刘和心里泛起一股苦涩,此次出兵收复要阳,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此时中关要塞里残存的千余军士被集合了起来,伤轻的扶着伤重的,再加上那些一齐上阵杀敌的百姓,以及关羽、张飞的援军,整个要塞里拢共剩下三千八百人众。

    要塞大门用了半个时辰方才打开,接纳关、张援军后,刘和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要塞大门堵死,此时要打开却也大费周章。

    次日,中关议事厅。

    “我还真就是个收烂摊子的命!”看着乌七八糟的议事厅,沮授苦笑道。

    “军师就不要埋汰我了!此次出征一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二是我轻敌冒进。我有愧战死的军士!尔等要引以为戒,用兵需谨慎!”刘和起身检讨道。

    “诺!遵主公教诲。”诸将异口同声。

    “要塞的城墙,卫堡都要重修。”沮授道:“主公这事必须马上着手,那拓跋老贼肯定心有不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会回来了。”

    “军师放心,这事让俺去办,可得好好地修饬一下。”关羽一抹胡子,拍着桌子道。

    “如今要阳县的军政州府是指望不上了,还得靠我们自己,主公要向州府讨要任免权即可,重建县衙组建可运行的班子才能有效的占领要阳。”沮授继续道

    刘和点点头,“军师言之有理!可这要阳的县令县尉等人选?”

    “可由白檀文瀚文子博来担任。”沮授笑道:“他本是边塞土著出身微末,这段时间变化极大,与刘玄德相处甚好,于民政一事已是得心应手,由他来主持要阳民政,可将要阳牢牢地抓住。至于县尉么?某有两人推荐。”

    刘和先是点头,文瀚是一个可以放心的人,旋即复问:“谁二人?”

    “一人名唤牵招,字子经,河朔人氏;另一人名唤公孙度,字升济,辽东人氏。”沮授顿了顿:“前者为刘玄德所推,后者为徐伯誉所荐。”【注1】

    “啊?!牵招?公孙度?”刘和迟疑了会:这两个名字挺耳熟的啊——牵招曹魏镇边大将,鲜卑闻其名皆丧胆而逃;公孙度辽东之王,征伐夫余、高句丽、三韩打下朝半岛。

    “此二人现在何处?”刘和问道。

    “进来吧!牵君、公孙君。”沮授朝厅外喊话。

    须臾只见先进那人三十几许,头戴深檐暖帽,身穿貂鼠皮袄,脚着一双獐皮窄靴,身材长大,相貌魁宏,双颧骨脸,三叉黄须。其后那位相貌端方如虎豹,身躯长大似蛟龙,两眼露光芒,声雄性气刚。

    “辽东公孙度见过刘讨虏!”

    “安平牵招拜见刘讨虏!”

    “升济兄气了!吾在雒阳时就已听闻公孙君举孝廉为郎,守尚书台,君父故玄菟太守,外放可任二千石,何故来此边鄙之地?”刘和看了看公孙度。

    “刘讨虏真是折煞我了!吾虽初为小吏,受养父荫恩,得以入朝为郎,然朝廷纷乱,阉宦当道,陛下卖官鬻爵,吾本赴任冀州刺史,然需纳阉宦一千五百万上任钱方可,吾清白之家岂可同流合污。徐君伯誉吾之故交,书信往来皆有言刘讨虏开边复土,举贤任能,唯才是举,乃是英明之主,度愿拜入君之麾下,愿为主公牵马坠蹬,效微薄之力,以乞全性命于当世。”公孙度下拜道。

    刘和急忙扶起:“升济兄快快请起!君之高才如授小职,有亏于君,不如君暂且做我的记室主薄,行随军参赞之事。”

    记室主簿,机要秘书。职位虽小,可不是主官心腹之人不轻授于人。

    “诺!度蒙主公信任。”公孙度作揖拜谢。

    “君从雒阳来当知雒阳事!我起先在雒阳时,闻陛下光和元年,初开西邸卖官,自关内侯、虎贲、羽林,入钱各有差。私令左右卖公卿,公千万,卿五百万。如今刺史居然要一千五百万?”刘和问道。

    “主公有所不知啊!如今卖官,二千石二千万,四百石四百万,其以德次应选者半之,或三分之一,于西园立库以贮之。刺史虽六百石,然位卑权重,可制约郡守,故三千万,我是朝廷任命的所以减半。”公孙度十分气愤道。

    刘和听明白了这官位的价格是根据官位的年薪决定。差不多官位的价格,是年薪的一万倍。比如郡守秩俸两千石,你来买这个官职就得花两千万。小县县长秩俸六百石,你就要花六百万的银钱。

    除了固定价位之外,皇帝刘宏还很有经济头脑的来了一手拍***如说某一个官职是个肥差,想要求官的人不少,那就来个估价投标。竞投结束之后,出价最高者就可以走马上任了。另外还有一个浮动的空间,求官人的身价越高,需要支付的钱财就越多。越有钱花费越多,越穷花费越少,当然不会低于正常价位。

    最后正常升迁的人也得花钱吗?不过因为你有政绩,所以皇帝给你一定的优惠,优惠幅度可以商量,政绩特别棒,口碑特别好的打三折。政绩一般只是熬资历上来的五五折,至于那些既没有政绩也没有口碑的,那就直接罢免让位。

    当时如段颎、张温等名臣,虽然声望很高,功劳也很大,升任公卿也都是先交够了钱才上任的。这个规定发展到后来,越发坑人。差不多每升一级,就得交当初官职标价的三分之一或者四分之一。

    这些都是小优惠,还有贷款业务——有些人想做官想花钱买,但是一直掏不出这么多钱咋办呢没问题!没钱又想当官的,可以给你分期付款,先把钱欠账上任以后,你捞着钱了,再把钱还给当皇帝。当然了,因为是分期付款,所以要付利息。这利息给便宜一点,就两倍就可以了。

    花了价钱买官的人,想尽办法敛财,为后来升迁做准备。而狠不下良心的人,最后面对调任和升迁的指令之时,往往吓的弃官而逃,因为交不起升迁巨资。

    “真乃误国啊!”刘和感慨。

    厅内诸人感同身受。

    刘和转头看向牵招:“牵君远道而来,辛苦了。”

    “蒙刘讨虏厚爱,这时玄德兄的荐信。”牵招取出一卷布帛。

    “哦?”刘和接过信件,看罢道:“君乃玄德刎颈之交,又授业于安平名士乐君,文武双全啊!今我部收复要阳,缺一县尉,君有意乎?”

    “承主公提拔,招微末之人,贩菜小商,初投麾下竟授四百石之职,招必尽肱骨之力,愿为主公效死!”牵招下拜道。

    “子经!休言生死,当留有用之躯替国效力,建功立业。”刘和扶起道。

    “诺。”

    “子经,这鲜卑屡屡寇边何以御之?”刘和一副考校的意思。

    牵招想了一会开口道:“胡虏迁徙不定,若劳师远追,派兵穷追,恐难以赶上;若欲潜袭,则山溪艰险,资粮转运,难以密办。可使守新兴、雁门、卢龙长城这三大关口,出屯陉北、居庸、燕山,外以镇抚,内令兵田,储畜资粮,秋冬马肥,州郡兵合,乘衅征讨,计必全克”

    “善!”刘和赞道:“升济、子经你二人先行坐下参议。”

    沮授继续主持会议:“土地!文子博上任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清算田亩,公子的策略便是以土地为核心,在要阳,继续实行白檀成功的策略,将其完全移植到要阳来。”

    刘和有些迟疑,“要阳不比白檀,这里土著大户甚多,恐怕有些反弹。”

    沮授不屑一顾,“要阳经此次寇边,所受伤亡比白檀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要阳富饶,人丁众多,不那么显眼罢了。我们只是清查田亩,将那些无主之物收归官中,那些大户只要有地契,我们暂时也不去动他们,但他们如果有侵占的土地,这一次就要吐出来。”

    刘和点头道:“这样才算稳妥,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我们刚来,还是不要惹毛了这些家伙,不然弄出乱子来,于我等不利。”

    “主公放心,文子博肯定有法子。”沮授笑道:“我算定那拓跋老贼肯定还要再来,只要公子再一次击败了他,那我军在要阳便算站稳了。”

    以军事为后盾,再次击败对手之后,便算是立威了。

    【注1】

    牵招字子经,安平观津人也,与刘备少长河朔,英雄同契,为刎颈之交。

    大雪纷飞,远处有两个模糊的身影,一个挑着担子,一个提着篮子,在风雪中艰难地摇摇摆摆地走。街上已经鲜有行人,但他俩有气无力的叫卖声依旧此起彼伏。幽州涿郡,十岁的少年刘备和比他小一岁的牵招。刘备挑的担子里不是炊饼,而是草席与草鞋,牵招的篮子里是腌菜。至于牵招出生地在安平观津(今河北武邑东),与幽州涿郡相距那么远,他们少年时代怎么就相遇了呢?或许,牵招他们家后来搬到了涿郡了呢,再后来又搬回去了,也未可知,谁也说不清楚。但东汉末年那些动荡的岁月里,有多少人为躲避动乱而离乡背井,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源于一个孤证:《初学记?卷十八》的《孙楚牵招碑》。

    公孙度字升济,辽东襄平人也,少随父迁居玄菟郡。初为玄菟小吏,后举有道,除尚书郎,稍迁冀州刺史,以谣言免。汉末,公孙度雄张海东,夫馀王尉仇台更属辽东。时句丽、鲜卑强,度以夫馀在二虏之间,妻以宗女。后东伐高句骊,西击乌丸,威行海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