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达芬奇画的一幅城市地图,若是单从绘画技巧和艺术性上来讲,这幅画并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但它的珍贵之处并不在于这些,而是在于画面之外。要知道那时候人类并没有能够帮助飞行的工具,没有人可以从天空中俯瞰城市,而这幅素描无论是角度还是细节偏偏如同航拍的照片一样精细。叶空记得很清楚,三十世纪曾经为了这幅素描是如何画出来的,在考古界引发过一场旷日持久的大争论。

    这么重要的一幅画却被挂在几幅普通画作中间,看来要么是主人对此画的价值一无所知,要么就是这个时代的人根本就没注意到这幅素描画面之外可能隐含的信息。

    叶空正在惋惜明珠蒙尘,画展已经开始,一些身穿西装,手挽着女人或是孩子的所谓成功人士陆续进场。叶空负责的小屋位于二楼,站在门口廊道的外侧便可以看到下面大厅的情况,出于习惯,叶空貌似很随意的靠在廊道的扶手上,这样不仅可以观察到他负责的展厅,还能够观察到所有进来参观的人。

    “这世上总有些笨贼,甚至不用去看,哪怕用鼻子去闻,都能闻到他们身上的贼味!”这是在三十世纪叶空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之后立刻被窃贼们誉为经典,于是如何自然的掩饰身份和目的马上成了所有窃贼的重修课。

    直到今天叶空才知道,这句话对于二十一世纪的窃贼来说,实在是太客气了。十分钟、五个贼,除了没有在脑门上贴张字条,行为神态已经把贼的心理表露无遗。这让叶空不由得有些奇怪,按理说喜欢偷画的贼就算不是雅贼,至少也得见过些世面,可这几个家伙一看走路姿势就知道不是上流社会的人。

    “师兄,帮忙顶一下,我去那边看看。”虽然这群贼的目标不见得就是自己负责的展厅,可今天第一次做警察,叶空实在不希望用亲手抓几个小毛贼来庆祝,见陈家辉回来,打了声招呼下楼去了。

    陈家辉一楞神的功夫不见了叶空,心里老大不痛快。可这会儿人已经渐渐多了起来,既不能离开岗位,也不好大声呼喊,只得站在叶空刚才的位置上,无聊的监视周围的情况。

    十多分钟后,叶空不慌不忙地转了回来,陈家辉立刻抱怨道:“怎么去了这么半天?”

    “没事,发现几个贼,让我打发了。”叶空淡淡的说道:“今天还是安稳些的好。”

    陈家辉几乎被叶空气晕:“你搞什么?哪来那么多的贼?”

    叶空淡然一笑,不再理他,转身进展厅巡视去了。陈家辉更加气愤,只是又不好大声斥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都是笨蛋!”林佩仪恨恨的把手机摔进课桌。

    亏她上午还跟兄弟们打保票,说要制造个大新闻给他们看。就在刚才,那几个小偷打来电话,说刚进去没多久,就被一个小警察给赶了出来,连一点儿机会都没有。早晨吃小绵羊的尾气,现在花钱雇的几个小偷又做不成事,今天简直没有一件顺心的事。

    “怎么了?佩仪?”一个留着长发的男生凑了过来:“哪个不长眼的敢惹你生气?我找人海扁他。”

    “滚!”正在气头上的林佩仪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少他妈管我。”

    男生揉了揉鼻子,讪讪的转过一边,林佩仪在学校出了名的无法无天,家里不知道什么势力,连这一区的老大刀疤六都不敢惹。

    “等等。”既然没法在老爸的画展上捣乱,就先拿那部可恶的机车出气,林佩仪叫住男生:“你给我传个消息出去,找一部牌照是lu7313的机车,黑色的小绵羊,哪个找到我给他三千块。”

    “没问题。”长发男生答应一声,掏出手机去打电话。

    “妈的,敢耍老娘,今天非砸烂你的车。”想到不久之后那部可恶的小绵羊就会变成一堆废铁,林佩仪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忍了一上午的陈家辉终于在吃中饭的时候爆发了:“你小子最好不要这么嚣张,告诉你,警局里是要讲资历的,我要收拾你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公众场所请注意保持仪态。”叶空躲开口水,严肃地说道:“否则我会向上级投诉你影响警界的公众形象。”

    陈家辉脸涨得通红,要是让同事们知道自己被个新警员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教训,非成笑柄不可。

    “好,你有种。”陈家辉一竖大拇指,怒气冲冲的走了。

    叶空无奈的摇摇头,事情的起因不过是因为他不喜欢吃快餐,谁知陈家辉竟然认为自己瞧不起他。叶空也懒得争辩,这样的人无非是没有文化,十分自卑,所以内心过于敏感。不过本质上来讲,叶空认为陈家辉还算是个好警察,至少刚才过街的时候他还帮过一个孕妇。只是两个人性格不合,习惯不同,无法相处也是正常。

    画展一直到下午三点才会结束,陈家辉不知去了哪里,下午没有露面。叶空一个人站在廊道巡视着来往的人群,盼着无聊的一天快些过去。忽然一个身影在不远处的拐角一晃而过,就在这短短的瞬间,叶空感觉到一丝异样。

    刚刚那个人的动作看似随意,却给叶空一种很熟悉的味道。一个贼,而且是一个真正的大贼。叶空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总算能有点事情做,比起无聊的站在这里,实在是件令人开心的事。

    看样子是个四十多岁的欧洲人,一头棕色的卷发,络腮胡,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十分得体。那人似乎并没有发现叶空跟在身后,手里拿着画展简介,每到一间展室都要驻足看上好一会儿。

    皱了皱眉,叶空知道这家伙其实是在观察有没有人注意到他,虽然自己离得远,可一旦多次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肯定会引起他的疑心。虽然这样完全可以吓跑对方,但就好像小孩子喜欢某件玩具,玩够之前决不会扔掉一样,叶空并不希望这么快就吓走他。在脑海里略一分析这个贼走过的路线,转身向自己负责的展室走去。从这家伙兜的这个圈子来看,叶空认为他的目标一定在自己负责的那间展室,不用问,肯定是为了那幅达芬奇的素描来的。

    果不出所料,二十多分钟后,欧洲人出现在叶空负责的展室门口。看到叶空对他笑了笑,这人也礼貌的点了点头,随即进了展室。叶空对二十一世纪的盗窃水平不太了解,因此对这人如何下手十分好奇,有意给他发挥的空间,干脆把头转了过去,装作观察楼下的情况,只是对讲机已经被他悄悄地从肩膀摘了下来。

    对讲机话筒的背面有个金属钮,本是用来挂在肩上的,因为镀了铬,表面十分光亮,勉强当成一面小镜。叶空若无其事的拿着对讲机,通过金属钮留意着那个欧洲人的一举一动。

    展室不大,里面的作品也不多,因此进去参观的人总是很快便会出来。因为只是一个私人的画展,得到邀请的人并不多,这个欧洲人先是装作被素描所吸引,凑到近前仔细观察。就在展室内其他人出去的一瞬间,欧洲人右手忽然在眼镜框上捏了捏。

    叶空暗自点了点头,看来这个家伙也是个雅贼,作案的手法虽然如同小孩子玩的游戏一样简单且没有新意,倒也算是中规中矩。只是他却忘了,现在并不是三十世纪,这个欧洲人的作案手法至少在目前绝对称得上是独树一帜,也算是一种十分巧妙的手法。而且使用这种手法,无论从科技角度还是个人能力方面都有不小的要求,至少对于二十一世纪的窃贼来说决不是像小孩游戏一样简单。

    “您好。”叶空挂好对讲机,拦住了正要走的欧洲人:“请问您会讲英语吗?”

    “你说什么?”欧洲人说的是德语:“我听不太懂。”

    “能不能请问您的姓名?”叶空微微一笑,用德语问道。

    欧洲人显然对叶空一口流利的德语没有任何准备,稍稍慌乱了一下,但随即皱着眉说道:“你有什么事吗?我似乎并没有触犯香港的法律。”

    “对不起,我怀疑你意图盗窃,请你跟我去协助调查。”叶空继续保持着微笑,或许是还没有完全从以前的身份中脱离出来,他心里并没有抓人的打算。

    “你这是在诋毁我的荣誉,我会向你的上司提出抗议。”欧洲人虽然有些慌乱,可还是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你必须向我道歉,否则我会……”

    “难道你要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你刚才做过的事说出来吗?”叶空根本不理会欧洲人的虚张声势,不慌不忙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