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真子连声呼喊,水下却一无动静,四名道人受那金色大蟒连番撞击,越来越是难以支持,玉真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熬片刻,嘴角也溢出血来,眼见两位师叔仍不上来,不由大急,朝自己身侧的同门瞧了一眼,犹犹豫豫地道:“莫不是两位师叔已遭了这重瞳蟒的毒手?”

    他身旁那道人生就一张国字脸庞,颌下无须,一双眉毛却是又瘦又长,他听玉真子言语惊慌,心下也甚为不安,长眉抖动,颤声道:“两位小师叔法力高深,如何会无声无息地便遭了毒手?定是在水下贪玩……”说着也低头朝水面之下大吼道:“两位师叔,你们若再不出来,师侄们可真要死光光啦,我死了不打紧,以后可就没人给你们捏糖人吃啦!”

    叶澜等人听这长眉道人的话也是哄小孩儿之言,半点也不像是生死之际对长辈的言辞,众人各自对视一眼,都感甚为纳闷,对水下众道的两位师叔也都充满了好奇,想看一看湖底两名道人是何方神圣,便不急着飞走,只离那叫重瞳蟒的巨兽远远的,以免被它的长尾扫中。

    玉真子和那长眉道人同声大叫,叫了数声,忽地水下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别叫了,你们四个家伙的修为本师叔是知道的,凭这小泥鳅的能耐,顶多让你们受点伤吐点血,要死哪有这么容易?”

    叶澜听说话之人语声轻脆明快,且带极为明显的童音,这被玉真子等人称为师叔的人,居然是一幅孩童嗓音。众人心下更奇,一齐朝湖心看去,只见翻滚的湖水中一个小小人影升起,缓缓飞到玉真子身旁,朝四人合力织成的大网瞧了一眼,拍手笑道:“小泥鳅,我这几个师侄不济事,你再撞几下,这破网便能撞开了,你若能三下之内撞开这网,我今日便放你一马如何?”

    这人现出身形,叶澜等人终于看清了他的形貌,只见他身高不足四尺,头梳两个小道髻,胸前挂一长命金锁,满脸稚气,生得粉雕玉琢一般,瞧年纪不过七八岁,却是一个极为俊美可爱的小道童。

    玉真子等人竭力困住这重瞳蟒,眼看便难以支撑,本以为师叔上来之后会出手相助,没想他居然让这大蟒再使些力气,好尽快破网而出,玉真子此时体内真元如沸,自忖还真不见得能抵得住这大蟒三记撞击,当下转头对那小道童怒道:“朗月师叔,你快出手帮咱们把这大蟒收了,莫要顽皮胡闹,若真纵走了这畜生,掌门师伯又要打你板子了!”

    那重瞳蟒见这小道童上来,吓得身子一缩,一时不敢再行撞击,待得了他的话,忽地嘶吼一声,凝神聚力,朝大网疾撞过去,显然是明知斗这小道童不过,便指望三击破网,盼这小道童能言而有信,放自己一条生路。

    这一撞力道猛恶,玉真子等人抵受不住,都啊呀一声,齐齐喷出血来。

    那叫朗月的小道童见众师侄受伤呕血,丝毫不以为意,但听玉真子提起掌门,满是稚气的脸上却闪过一丝惧色,吐着舌头道:“又拿老头子来压人,你当我害怕不成?”

    那重瞳蟒一撞不成,身子落回水面,盘成一团,长信吞吐,喷出一颗金丹,悬在额头,做势欲再行冲上。

    玉真子见这恶兽祭出内丹,知接下来这一撞定然石破天惊,眼见朗月仍无出手的意思,不由大叫道:“师叔,你再胡闹,我可真要向掌门师伯告状了!朗星师叔,你在水底干什么呢?快点上来帮咱们一把啊!”

    玉真子喊了两声,不闻有人答应,心中大是焦急,转头问朗月道:“朗月师叔,朗星师叔怎么还不上来?可是受了什么伤损?”

    朗月摇了摇头,微笑不答,眼见那大蟒蓄力良久,昂首吐信,转眼便要冲上,他忽地笑容一收,满是稚气的小脸上居然露出一本正经的神色,低头朝湖底喊道:“师弟,你快上来!这小泥鳅要用内丹拼命,你再不上来,咱们这四个师侄怕是真要死绝啦!”

    他话音方落,只听哗啦一声响,一个童音懒洋洋地说道:“死就死呗,这四个家伙都已活了一大把年纪,现下死了也没什么可惜……”

    叶澜等人循声下望,见破水而出之人与那朗月一般衣饰打扮,只是这叫朗星的小道童脸上涂满了污泥,额头上还用黑泥画了一只小乌龟,模样甚是滑稽。这道童脸上涂抹显是湖底普通黑泥,他在水中良久,脸上黑泥本应被湍急湖水冲刷的一干二净才对,现下他脸上小乌龟清晰可见,未见半点模糊,显是他以法力定住了脸上黑泥。

    叶澜等人见这道童如此模样,都不禁失笑。那道童满脸懊恼,见了众人目光,立时低下头去,伸双掌遮住脸面,显是不愿众人看到自己这幅丑态,但说也奇怪,他对自己脸上情态如此羞愧,双掌却只是虚掩,并不打算抹去脸上污泥。

    朗月见他遮住脸面,大笑两声,说道:“师弟,你别把脸挡住啊,师兄我难得画一只好看的乌龟,被你遮住了,大家想看便看不到了。”

    那叫郎星的小道童轻哼一声,赌气一般将手一甩,凌空一跺脚,噘嘴大生闷气,模样神态,便与凡世闹脾气的懵懂小童一般无二。

    那重瞳蟒本来祭出内丹,凝聚功劲,想要做拼死一搏,但见到这满脸污泥的小童也出了水面,与那叫郎月的小道童并肩而立,便将身子缩起,连额上内丹的光华也黯淡了许多,显是极为害怕。

    那朗星的道童见这重瞳蟒这般模样,忽地怒哼一声,指着那大蟒怒斥道:“小泥鳅,现在知道害怕了?若不是因为你,小爷岂会输给师兄,让他将小爷摸得满脸黑泥?今天不让你吃些苦头,小爷跟你姓!”

    说话之间,双掌合拢,如抱太极,有一道气流在他双掌之间生出,轻轻旋转,只听他喝斥一声,双掌左收右放,他掌心气流离掌而出,忽地涨大千百倍,化为顶天接地的一道龙卷,直朝那大蟒卷去。

    袁青松等人瞧见这道龙卷,才知方才那湖底漩涡竟是这小道童空手化出。叶澜方才与这重瞳蟒过了半招,被这大蟒震得手臂酸麻,深知这巨兽的能为。眼见这小道童只是空手幻化龙卷,便能将这大蟒吓得垂首缩身,他心中不由暗暗纳罕:“瞧这小道童满面稚气,不过七八岁年纪,便算从娘胎里便开始修炼,也不过修行了七八年,怎会有如此浑厚的功力?虽听说过有些人修习的神通奇特,能使人寿过千岁而仍是孩童容颜,但这些人只是面容稚嫩,心智和脸上神情却与成人无异,不似这两个小道童满脸稚气,行事说话亦满是童真,显然不具成人心性,这……,这当真叫人想不明白了。”

    那龙卷去势极猛,那金蟒被拂尘织成的大网阻住了去路,无处可逃,眼见龙卷袭至,只得硬扛。那龙卷与它细长的身子撞在一处,转眼绞成一团,化为一道接天金柱,光柱之中,有哀吼之声不断传出,过得片刻,只见金光迸散,有道道鳞光自光柱中激射而出。叶澜掌心凝冰,接住一道金光,凝目看时,却是一片金鳞,鳞边染血,触手冰凉。

    玉真子见师叔大展神威,便挥手撤去了拂尘大网,只听光柱之中那大蟒越叫越是凄厉,金光之中亦染上丝丝艳红,知道朗星若再不收手,这大蟒怕有性命之忧,当下大吼道:“朗星师叔,快收了神通吧,若是将这小泥鳅满身金鳞都刮下来,咱们便捉了它也没什么用了!”

    一旁朗月脸有讥嘲之色,也慢悠悠地道:“是啊师弟,咱们方才赌得是你能在水底单以这‘接天龙’的掌法便能困住这小泥鳅,这赌约你已经输了,也被我在脸上抹了烂泥画了乌龟,现下你要出气,便是以这接天龙掌力把这小泥鳅一身龙鳞拔干净,却也仍是输了赌约,你这一脸烂泥,三个时辰内总归是不能抹掉的了!”

    玉真子等人听朗月这般说,才知方才两位师叔在水底久久不出,原来是朗星输了赌约,由朗月在他脸上抹黑泥画乌龟,四名道人方才险些被这重瞳蟒撞死,没想到己方高手明明可以轻易制服这大蟒,两人却忙于在水底胡闹画乌龟,险些送了四人的性命。四名道士显然熟知这两名小道童的脾性,只得轻叹一声,脸上满是无可奈何的神情。

    朗星听了玉真子之言,脸上怒容稍敛,双掌一合,那龙卷势道立缓,朗月见那大蟒在龙卷中现出身形,便也轻斥一声,挥手祭出一只朱皮葫芦,高悬于顶,伸手拔开葫芦塞子,葫口对准那大蟒,大喝一声:“收!”那大蟒哀鸣一声,扭动数下,身子越缩越小,转眼之间变成手指粗细一条小蛇,嗖的一声,被吸入了那朱皮葫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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