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小被云丹儿瞧破心思,知狡辩也是无用,只得抿住嘴唇,不再言语。郑启宗微微一笑,说道:“小小对云姑娘动了杀机么?我倒可猜出其中原由……”

    云丹儿对此事似已不感兴趣,低头又喝了一口茶水,竟是对罗小小瞧也不瞧。郑启宗见她不接话,不知要不要接着说下去,脸上略有尴尬之色,卓文长见状,忙搭话问道:“这其中原委,还请郑堂主明示。”

    郑启宗听卓文长相问,却不回话,转头瞧着云丹儿,眼中尽是玩味之色,略一沉吟,问云丹儿道:“云姑娘,你难道不想知道我这手下为什么想杀你么?怎地也不问她一句便立即下手诛杀?”

    云丹儿将手中茶碗放回几上,淡淡地道:“她要杀我,我便杀她,方才若不是我这卓师兄多管闲事,此刻这罗小小已是死人,一个死人为什么要杀我,似乎并不是一件特别重要的事。”

    郑启宗将手一拍,脸上尽是赞赏之色,夸道:“云姑娘真是爽脆人,行事快意恩仇,干净利落,全没有你们正道弟子身上那股满是酸臭味儿的假仁假义,倒与我们魔道人物有些相似。只是,郑某仍有一事不明,怎地你一击不中,便就此收手了呢?”

    云丹儿轻笑道:“咱们紫阳宫和贵派有大买卖要商议,我方才若一击得手,郑堂主死了区区一个手下,自然不会让这等芝麻绿豆大的事儿坏了咱们两派的大事,咱们到了贵派总坛,郑堂主也定会将此事遮掩。可我这枚伏魔环既然被卓师兄拦下,我若再行出手,不免显得太过不给郑堂主面子了,更何况,郑堂主和卓师兄修为均高过我,两位若一意阻拦,我再动手也是枉然,倒不如省些力气。”她说到此处,转头朝罗小小又瞧了一眼,接着对郑启宗道:“既然我现下不打算再杀她,那这位罗姐姐为何会如此恨我,郑堂主不妨跟小妹说上一说。”

    郑启宗道:“也没别的什么原因,这位罗姑娘新入本门未久,我听说她平生有一桩怪癖,便是见不得比她貌美的女子,若是见到,定要以狠辣手段将那女子杀死。云姑娘天姿绝色,她见了你,心中自然会生出无穷杀机。”

    云丹儿轻咦一声,问罗小小道:“你能看清我的容貌?”

    罗小小知自己性命已然无碍,但想起适才惊险,心中仍止不住的害怕,这时听云丹儿发问,忍不住身子微微向后一缩,低声答道:“看不清,我……,我只是听你声音太过悦耳,心中便禁不住地生出妒忌之意。”

    云丹儿轻笑一声,说道:“只是听声音便妒忌么?那你见了我的样子又如何?”说着伸手在脸上虚抹一记,似乎摘去了脸上一层看不见的面纱,接着对罗小小道:“你抬起头来,我已除去脸上惑神诀法术,你可以看清我的容貌了。”

    随着她这随手一抹,各人都是啊地一声,继而人人屏息,怔怔瞧着云丹儿发呆,一时厅中寂静若死,

    落针可闻。

    罗小小痴痴瞧了云丹儿半晌,双眼忽地变作赤红,双手不住颤抖,止也止不住。

    云丹儿见状,咯咯一笑,又伸手在脸上一抹,隐去真容,欢声对罗小小道:“罗姐姐,谢谢你啊。”

    罗小小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谢我做什么?”

    云丹儿道:“你这人天生一颗妒心,自己便想管也管不了。你见我真容之后,心中恨意滔天,直欲将我千刀万剐,自是觉得我容貌无双。你觉得我好看,我自然要谢谢你啊。”

    罗小小眼中泪光闪闪,涩声道:“你生就这幅容貌,怎会不知自己好看,又怎会从我的心意里才能探知究竟?”

    云丹儿笑道:“自己知道归知道,但总要别人来夸,才更叫人欢喜。”

    “你……,你是紫阳宫小公主一般的人物,夸你的人又怎会少了?”

    云丹儿摇头道:“不一样的,这世间最不可信的便是人之言语,一百句话里,倒有九十九句口不对心,你天生妒心,见了比自己美貌之人,念头未转而妒意自生,你看我时眼中杀意如沸,藏也藏不住,这在我看来便是无上的夸奖,实是比开口夸赞更真百倍,我瞧着心里高兴,当然要向你道一声谢了。”

    众人见云丹儿言笑嫣然,可因她在脸上施了什么劳什子的惑神诀,一张脸犹似罩在迷雾之中,叫人看不真切,可越是看不真切,便越是叫人心痒难搔。

    厅中众人均会使惑尘诀,亦可以之遮挡容貌,只是这术法只能迷惑修为弱于自己之人,只要对方功力比施法者为高,惑尘诀便没有了效力。但这惑神诀神妙之处显是远胜惑尘诀,厅中郑堂主连同副堂主和几位长老修为皆高过云丹儿,却无人能瞧破惑神诀再看一眼她的绝世容颜。

    郑堂主勉力收束心神,瞥眼瞧见罗小小仍低头立在厅心,这才想起本有正经事要问她,只因云丹儿突而出手,平白惹出了一场风波,这才耽搁了,当下清一清嗓子,问罗小小道:“你不知道那两个对头的门户姓名,那他们的相貌、法宝、道法家数你总记得吧?”

    罗小小想起莫瑶,忍不住朝云丹儿瞧了一眼,正欲开口说话,却听云丹儿道:“怎么?那女子长得和我很像么?”

    罗小小知自己的想法又被云丹儿洞悉,当下也不再隐瞒,如实道:“你与那女子相貌全没半点相似,只是……,只是我平生自负貌美,却没想到世间竟有你们这等绝色,有一个倒还罢了,偏偏让我遇到两个!似乎天地造化之功全被你们两个人占尽了,而你们资质还如此之高,我罗小小终其一生也无法杀掉你俩任何一人,我……,我好恨!”

    云丹儿本来一幅慵懒姿态,便是刚才要出手杀人之际,也只是轻描淡写的挥一挥手,似乎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多大兴致,可她听了罗小小这一番话,居然站起身来,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你是说那女子的容色资质皆不弱于我?”

    “半点不弱!”

    卓文长忽地插口道:“那女子动手之时,用得是何等功法,你能大体说上一说么?”他语声虽不甚急,但谁都听得出他话中极力克制的热切之情。

    云丹儿转头瞧了卓文长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怎么卓师兄也对这女子感兴趣?莫不是日久恩情淡,你已将太虚山上的那位文琪姐姐忘了?”

    卓文长对云丹儿的话似是全未听入耳中,只紧紧盯着罗小小,等她述说那女子的功法家数,却见罗小小轻轻摇了摇头,叹道:“恕小小识浅,实在认不出那女子用的是何门何派的道法。”

    卓文长眉头一皱,喃喃道:“认不出?难道我所料不对,居然不是她?”

    云丹儿听他这般说,忽地轻哼一声,说道:“卓师兄既然猜到了这女子是谁,何不说出来,也好让我长长见识。”

    卓文长对她仍是理也不理,又问罗小小道:“不识得他们的道法家数,那他们所用的是什么法宝,你总记得吧?”

    罗小小微一点头,缓缓道:“这两人身上法宝着实不少,他两人手中各有一面铜镜,瞧来几乎一模一样,想来两面镜子当是一对,镜上玄光神妙非常,厉害得紧。除此之外,那女子还有一个花篮法宝,那男的另有一把乌木扇子,那扇子能随他心意变化,幻化出冰剑火龙等物,叫人好生难以抵挡。”

    卓文长猛地从椅中站起,大声道:“乌木扇子,当真是一把乌木扇子?”

    厅中众人见他神色大变,都觉一惊,云丹儿也疑道:“怎地一柄乌木扇便将卓师兄惊成这幅模样?天下以乌木扇当法宝的修士千千万万,又有什么稀奇了?”

    卓文长脸上满是震惊之色,上前一步,问罗小小道:“那人的乌木扇背面可写得有字?”

    罗小小脸露沉思之色,皱眉想了片刻,轻声道:“那人出手太快,扇子又在不停的分合聚散,变化万端,叫人瞧不清楚,我只隐约记得那扇子背面写有四个字,好像是什么冰什么火来着……”

    卓文长脸色忽地变作煞白,眼中也透出浓浓恨意,切齿道:“居然是他!没想到他们两人居然做了一路。当真是冤家路窄!”

    云丹儿见他如此愤怒,心中好奇,却不再出口相问,卓文长咬牙半晌,转眼朝她一瞥,愤愤地道:“别白费力气窥探我的心念了,我有抵御之术,你这法子对我没用的。”

    云丹儿笑道:“卓师兄知道对头是谁,却是不肯说,我又摸不清师兄的念头,当真叫人好生心急。”

    卓文长怒哼一声,缓缓道:“那男子名叫叶澜,和我有不死不解的仇怨,我原先那具肉身,可说便是毁在他的手上。”

    “叶澜?便是天宁国前任国师,将天外天严烈打得满地找牙的叶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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