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罩外紫烟阁众人见叶、莫两人以宝镜逆转雷火,将光罩击得满是裂纹,转眼就要破阵而出,都惊得面无人色。左护法见事态紧急,双手一拱,大声对史云德道:“阁主,这两个对头本事太大,还请阁主速速带兄弟们避上一避。”

    史云德怔怔看着光罩下这一双男女,眼中如欲喷出火来,听到左护法之言,并不转头看他,咬着牙道:“避上一避?往哪里避?老子在这山谷中苦心经营千余年才有这紫烟阁大好基业,如今让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两个小杂种一闹,这紫烟阁老子便不要了?”

    左护法长叹一声,朝光罩下一指,说道:“阁主请看,兄弟们的安乐窝早已被这大阵雷火击得不余片瓦,哪里还谈得上什么大好基业?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阁主您老人家在,有咱们这一帮对阁主忠心耿耿的兄弟们在,咱们紫烟阁便在。山门没了,咱们可以觅地再建,人要是没了,咱们紫烟阁的基业才算是真的毁了。”

    史云德只恶狠狠地盯着叶、莫二人,于场中其余景象皆如视而不见一般,这时听左护法说紫烟阁已被毁得不余片瓦,不由一惊,目光一转,朝湖底瞧去,只见湖底楼宇崩碎,草木成灰,原本大好一个紫烟阁果然只余一片焦土。

    史云德见此情景,身子一颤,哇地一声喷出一口血来。罗小小便立在他身旁,见状一惊,欲伸手相扶,却见他手掌一竖,示意无碍,抬起头恨恨道:“此仇不报,史某誓不为人!”

    罗小小听阁主如此说,又转头朝莫瑶看去,此时那光罩已布满细碎裂纹,遮挡了视线,在这光罩之外已瞧不清莫瑶面目,但只流光掠影的一瞥,仍觉那绝世容光无比刺目。罗小小摸着手臂被宝镜玄光灼烧处,心中恨意如沸,也一字一顿地道:“此仇不报,我罗小小誓不为人!”

    左护法见光罩上裂纹已密如蛛网,大阵转眼便会被二人攻破,到时候只怕想要逃命也是有所不能,当下对史云德凌空跪倒,急道:“何去何从,还请阁主定夺!”

    史云德伸手将他扶起,叹道:“北疆正道众贼势大,咱们要另建山门当真是谈何容易!也罢,前些年罗刹阁遣使来此,欲将本门招安,我想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因此没有答应,现如今形势比人强,说不得,大家一伙去投了罗刹阁吧!”

    众人听了,尽皆大喜,却不敢当着阁主流露出欢喜神态,史云朝又朝光罩下深深瞧了一眼,接着长叹一声,黯然向西飞去。众人紧随其后,转眼消失于群山之间。

    叶、莫二人在光罩内见到紫烟阁众人退走,心中都有不甘之意。但此时紫光雷火大阵威力不减,以二人修为,无论如何不敢硬闯。双生宝鉴虽能克制大阵,但光罩完全碎裂之前两人终究不得自由,只能眼睁睁看着紫烟阁诸人扬长而去。

    又过一盏茶时光,那光罩终于经不住万千雷火击打,发出哗啦一阵脆响,便如琉璃破碎,整个光罩轰然崩碎,湖中亿万斤大水失了光罩支撑,咆哮涌入湖底,将湖底残亭碎瓦冲起,搅得一汪净湖满是污浊。

    叶澜和莫瑶在光罩破碎瞬间便已闪身来到湖面之上。两人均知群山之中随处可以藏身,紫烟阁众人既然先走这一盏茶工

    夫,两人便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了。

    这番两人陷身紫光雷火大阵,漫天雷火之中都觉活命无望,叶澜一心守护莫瑶,心无旁骛,倒也不觉有它,可莫瑶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走了一遭,心中对叶澜却忽地多出几分温柔之意,暗想不能尽诛紫烟阁诸魔虽是憾事,但两人能从必死之境逃得性命,实是大畅心怀。方才她自知必死,想到能与父母阴世团聚,心中并不如何害怕,此刻脱险,却又觉活着是如此美好,自己还年轻,和亡父再见之事倒也不急于一时,至于自己的妈妈,虽然希望渺茫,但总盼她还活在世上,她抬头向湛蓝天空望了一眼,暗暗发誓:“妈妈,只要你还活着,那怕踏遍北疆……,不,哪怕寻遍北疆中土东荒西域南国,阿瑶也一定要救你出来!”天宇幽深,幽蓝色天幕上隐约现出一幅女子面容,朝他微微一笑,笑容中满是关爱赞许,莫瑶心情大好,转头朝叶澜甜甜一笑,暗想:“叶大哥愿意随我除魔,那我便让他一直跟着便是,也不必再赶他走。只是,既然他一直不开口,那我便也接着装糊涂,我……,我一个女孩子家,总不能自己去捅破这层窗户纸吧?”

    叶澜见她甜笑嫣然,眼神中却有一丝莫名促狭神气,让人看了又觉惊艳,又感心慌,实不知她想些什么,他被莫瑶一双妙目瞧得面红心热,忍不住伸手挠头,喃喃道:“阿瑶,咱们……,咱们还追不追?”

    莫表噗嗤一笑,说道:“千山万壑,无处不可藏身,咱们却到哪里找去?回去吧,出来这许久,婉儿定然等得急了。”

    叶澜答应一声,与她一起沿原路飞回。两人来时全力疾飞,此时莫瑶却嘴上虽说怕苏婉等得着急,却似乎不急于赶路,沿途遇到景色秀丽的山峰低谷,便停下来游玩一阵,或与花间彩蝶共舞,或同溪旁小鹿嬉戏,便似一个春郊闲游的豆蔻少女,天真烂漫,兴致盎然。

    叶澜自与莫瑶相识,还从未见过她这般小女孩情态,见她忽然如此,不由大是错愕。他本道此行不能尽灭紫烟阁,以莫瑶的脾气,必然大为恼怒,谁知她似乎全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愿在山野春色之间恣意玩闹,一舒胸怀。

    叶澜对灭魔之事本不似莫瑶那般热心,既然莫瑶不再提紫烟阁之事,他自是不会在此时不识趣地多嘴。眼见莫瑶与小鹿泼水相戏,被那只鹿儿溅了一身水花,水珠从她秀发、面颊之上缓缓滴落,映着细碎阳光,照得人心头一片酥暖。

    两人走走停停,几万里路程足足飞了半天工夫,一路上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莫瑶说起那罗小小如何妒火中烧,如何被自己气得七窍生烟,说到开心处,忍不住娇笑几声,笑声清脆,如银玲轻响。叶澜眼观佳人,耳听仙乐,只觉便如身在梦中,只希望这几万里路永远不要走完才好。

    傍晚时分,终于回到原先落脚的小城。两人早早落下地来,缓步朝客栈行去,还未行到客栈门口,便见鹅黄身影一闪,苏婉已远远的迎接了出来。

    三人虽只分别不到一日,但莫瑶经历这一番生死大险,再见到苏婉,便生出一阵恍惚之意,心中微有隔世之感。

    苏婉拉着她的手,关切道:“师姐,你可算是回来了,怎么样?不知

    你和叶公子灭了那紫烟阁没有?”

    莫瑶微微一笑,说道:“灭掉紫烟阁?哪有这般容易,咱们两个没死在这帮恶徒手中已是谢天谢地了呢。”

    苏婉一惊,左右看了看两人,问道:“怎么?没斗过那般恶人吗?你和叶公子受伤了没有?”

    莫瑶微一摇头,说道:“我倒没受什么伤,倒是叶大哥为护我周全,陷身紫光雷火大阵之中,被漫天雷电劈得外焦里嫩,险些……”

    她还未说完,便见苏婉猛地松开她双手,一把抓住叶澜左臂,瞪大了眼睛问道:“叶公子,你伤在了哪里?伤得重不重?”语声惶急,隐隐已带哭腔。

    莫瑶见她如此关心叶澜,一句话说到一半,便改为一声轻咦,双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之色,轻轻抿了抿嘴唇,不再说话。

    叶澜见苏婉杏眼中隐含眼光,手臂被她紧紧抓住,指甲几乎陷进肉里,隐隐生疼,与她明净见底的双瞳一触,居然有些手足无措,只呐呐地道:“没……,我没受什么伤,你师姐她是在逗你呢……”

    苏婉听了,大感放心,立时松了一口气,忽见自己正死死抓着叶澜手臂,当下手掌便如触电一般,猛地缩回,低下头去,双颊红得火烧一般。

    三人各怀心事,一时俱皆无言。默然片刻,只听莫瑶淡淡地道:“苦斗了一天,也累得很了,咱们快些回店中用些酒饭,早点歇息吧。”

    三人回到客栈,草草用些酒饭,便各自回到房中。莫瑶和苏婉一向同榻而眠,莫瑶累了一天,当真有些倦了,因意袭来,将睡未睡之际,却听苏婉轻叹一声,低声问道:“师姐,你睡着了么?”

    莫瑶睁开眼来,并不转头去看她,只轻轻地道:“有心事?”

    苏婉坐起身来,默然片刻,低声道:“这件事我最近一直在琢磨,始终拿不定主意,今天我想了半天,觉得咱们还是暂且分开的好。”

    莫瑶听她忽要与自己分别,却并不十分惊讶,只淡淡问道:“你为什么要走?”

    苏婉道:“师姐因总督府一案受罚下山三年,其实都是因我而起,师姐大开杀戒,其实是在为婉儿报仇,因此掌门师伯虽只罚师姐下山伏魔赎罪,我自然也要跟着师姐,因此才不知天高地厚地要掌门师伯连我一并处罚。但现下师姐有叶公子做一路,叶公子修为高强,足可保师姐周全,有我在旁,反成累赘。再说见你们整日以身犯险,婉儿虽信公子与师姐神通精强,却也不免终日担忧,大是影响心境,更误修行。倒不如你们二人自去降妖伏魔,留我寻一处安静所在,静心修行两年,到时候咱们再一同返回太虚门便了。”

    莫瑶也坐起身来,低声道:“自咱们姐妹十二岁相识以来,这许多年从未分开,现在你忽地要走,可还有什么别的理由?”

    苏婉在黑暗中垂下头去,却不回话。莫瑶纤手挥处,屋中灯烛燃起,照得满屋通明,她伸指在苏婉下巴轻轻一托,接着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问道:“婉儿,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叶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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