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乃谦等诸大长老离了紫霄峰,便自行来到书房,提笔修书一封,然后将信笺卷起,放入一只小小竹筒,接着走出书房,来到广场之上,伸手招来一只火羽鹤,抚着那火羽鹤的头颈说道:“乖鹤儿,去把这封信送给明德书院的莫掌门。快去快回,路上不要贪玩耽搁了。”

    那鹤低鸣几声,脑袋在齐乃谦臂上来回蹭了几下,接着长喙一点,将齐乃谦手中的竹筒吞入腹中,起身展翅,径向东方飞去。

    齐乃谦目送那火羽鹤化为一道火线,转眼消失在群峰之间,出神半晌,忽地轻声说道:“峰儿,你过来。”

    文峰离山半年,与山上其余师兄弟许久不见,正与他们诉说自己一路种种经历,此刻听得师父呼唤,便一闪身来到齐乃谦身前,懒洋洋地道:“老爷子,你们谈得怎么样了?田师叔还觉得我是紫阳宫的奸细么?”

    齐乃谦叹息一声,轻声道:“田师弟一向视卓文长如己出,忽知他是卓氏余孽,心中自然不愿接受,他方才言语,你也不用记在心上。你修为本已近金丹境界,又新得两件神器,本应闭关参悟,但此时你身涉是非之中,也无法安心闭关,我已给明德书院莫掌门写了信,等过几天收到他的回信,自能证你所言不虚。这几日你难以自证清白,就先老老实实地留在紫霄峰上,不要乱闯。为师明日与诸位长老合力炼化幻梦烟波图,等功成之后,你再闭关不迟。”

    文峰点头应了,忽地眼圈一红,伸手从乾坤袋中取出装有长孙文全骨灰的银坛,涩声道:“弟子没能保文全平安回山……”说到一半,语声就此哽住,再也说不下去。

    齐乃谦接过银坛,叹息一声,缓步而前,绕过大殿,来到一处小院之中。此时虽是白天,那小院中仍燃着长明灯火,院内有一小楼,房门大开,入眼尽是牌位,却是紫霄峰上供奉过世门人的灵堂所在。

    齐乃谦将长孙文全的骨灰坛轻轻放在灵案之上,取过一面木牌,撮指成剑,在牌上刻了长孙文全四字,立在了骨灰坛之前,接着凝视灵牌,黯然不语。

    文峰静静站在齐乃谦身后,也是不言不动,过了良久,猛一咬牙,一字一顿地道:“老爷子,文全的仇,必须由我来报,你们谁也不能插手!”

    齐乃谦并不回话,盯着长孙文全的灵牌又出了一会儿神,终于叹息一声,轻轻点了点头。

    第二日,齐乃谦一早便起身去了天虚峰,自此在天虚峰上与众长老一同祭炼幻梦烟波图,足足一月未曾下峰。齐乃谦去天虚峰第三日,他派去给明德书院的火羽鹤便回到紫霄峰,带回了莫掌门的回信。紫霄峰大弟子收到信,自然不敢私自打开竹筒查看,也不敢去天虚峰打搅众混沌境高手布置护山大阵,只得等掌门人回来再行定夺。文峰这一月之中几乎足不出户,只在自己房中静心参悟赤玄斧和赤玄盾两件神器,时日虽短,所得却是极丰。

    一月之后,太虚二十四老破关而出,布成了护山大阵,文峰不等齐乃谦回山,自己便携了莫掌门的回信径到天虚峰,当着所有长老的面,将竹筒交到了齐乃谦手中。

    齐乃谦抹掉竹筒上的法力封印,打开竹筒,取出信件细读,看罢一言不发,转手将信递给了田乃谨。

    田乃谨接过书信,只看了几眼,脸色便转为阴沉,他越往下读,面容便越是苦涩,待得一封信读完,只听他长叹一声,眼中垂下两行泪来。

    齐乃谦见他神情,心中亦感不忍,轻声劝他道:“田师弟不必如此,卓文长和紫阳宫处心积虑,又有天下第一神器重铸肉身,咱们毕竟没有未卜先知之能,自然谁也无法识破,都受了这厮欺瞒……”

    田乃谨不等齐乃谦说完,忽地站起身来,朝他深深一揖,沉声道:“田某识人不明,引狼入室,以致本门神功落入仇寇之手,如今大错已然铸成,无可挽回,田某自知罪重,这就辞去长老之职,回灵霞峰面壁千年思过赎罪!”

    齐乃谦忙道:“田师弟言重了,不只是你,咱们在座二十四人,只怕谁也不知那鸿蒙太级玉盘居然有此妙用。正所谓不知者不罪,咱们整个太虚都为卓文长所骗,又不止你一人受愚,田师弟不必再因此自责。”

    田乃谨只是不依,仍坚称自己不配再担任太虚长老之职,众长老见状,都来出言相劝。最后齐乃谦说出本派大敌当前,那大魔神巴乌不出数年也会来到北疆,本门用人之际, 田师弟不可因小失大的话来,田乃谨才不再说话,满脸沮丧的坐回了椅中。

    齐乃谦从田乃谨手中取过信笺,对其余长老道:“明德书院莫掌门在信中言明,他门下弟子燕卓然确实将三件神器带回了明德书院,那燕卓然所说经历,与峰儿所述一般无二,由此可见峰儿所言并无虚假。莫掌门在信中言道,那巴乌魔威滔天,若是来到北疆,必然会使北疆生灵涂炭。此事干系太大,只是不管他明德书院还是咱们太虚门都无力独自应对此事。莫掌门在信中邀我同去天外天,将此事告知天外天龙掌门,由这位北疆第一人出面召集天下群英,共商伏魔大计。我心中本也有这个主意,现下本门护山法阵已然布成,我明日便起身前往明德书院,与莫掌门一同前往天外天面见龙大掌门!”

    众长老听了,都道:“凡事听凭掌门人吩咐!”

    齐乃谦站起身来,对众长老长揖到地,郑重道:“天下太平已久,此次巴乌北来,世间只怕从此多事,前路吉凶未定,福祸难知,在座诸位皆是本门主心骨,咱们须得同心协力,共保本门之长盛不衰。”

    众长老也都站起身,朝齐乃谦躬身还礼。齐乃谦直起身来,带文峰行出大殿,驾云回紫霄峰而去。

    文峰回山后即刻闭关,借两件神器之助,精研神通。他这一闭关,直到三年之后方才出关,出关之时,便已修至金丹境第三层境界。这一下连齐乃谦也大为吃惊,追问原由,文峰笑道:“那赤玄盾上记有一套赤玄斧法,由外而内,大是能助益修行,老爷子,依我看,这赤玄老儿的功夫可比咱们的六合虚空道法还要厉害些,只可惜,这斧法须得借助赤玄斧这件法宝才能修炼,因此我没法子将这功法传于本门其余弟子修习。嘿嘿,这样也好,如此一来,这斧法我便是天下独一份儿,别无分号的买卖。”

    齐乃谦听了,脸上疑惑尽去,而代之以欢喜之色,连声道:“妙极,妙极!传闻太古赤玄未制神器谱之时,便是以这路赤玄斧法横行天下,你得此太古无上神功,来日成就定然不可限量,不可限量啊!”

    文峰撇嘴道:“我本来就前途不可限量,你好歹是我的师父,不会到今天才知道吧?”

    齐乃谦翻个白眼,没好气地道:“臭小子,给你三分颜色便开染房,你须记住,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虽有几分资质,但还远称不上江湖独一份儿,莫说是别派中的精英弟子,便是本门之中,怕也有人的资质稳稳在你之上。”

    文峰眼中精光一闪,问 道:“你是说莫瑶那丫头吧?老爷子,你可真是不够意思,本门之中居然有如此绝色,你却将她藏在天虚峰上,也不让弟子开开眼。”

    齐乃谦皱眉道:“你小子可别对阿瑶动什么歪心思,要不然,这次用不着为师动手,你萧师叔便会亲自打断你的腿!”

    文峰大笑两声,袍袖一挥,纵身飞起,低头对齐乃谦道:“闭关三年,真快把我闷出病来了,我从当年在龙鳞岛上听文琪师妹说起这莫瑶之时,便想会一会这位容貌绝世的小师妹,人说捡日不如撞日,我现下就去天虚峰上透透气。”

    齐乃谦并不阻拦,瞧着文峰背影微微一笑,喃喃道:“让你小子吃点苦头也好,省得你心高气傲,无端小觑天下英豪。”

    他起了兴灾乐祸之心,便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壶美酒,一边饮酒,一边等文峰回来。可足足过了两个时辰,还没见文峰回转,他心中不禁有些担忧:“阿瑶体内真元过于刚猛,现在她修为未纯,能发不能收,别要一个失手,真的伤了峰儿,那可大大不妙……”

    正要起身去天虚峰察看,忽见空中灰影一闪,文峰已然落到了大殿之前。齐乃谦心中一宽,出殿一看,只见文峰面色苍白,嘴角血迹未干,走起路来也是左摇右拐,便似瘸了一般。

    这结果齐乃谦本已料到,见文峰伤势不重,便也不将他的伤放在心上,上前对他笑道:“阿瑶知道自己手重,轻易不肯与同门过招,不知你是说了些什么胡话,才能激得她出手?”

    文峰一挥手,大大咧咧地道:“我上山先找到文琪那丫头,听她说莫瑶师妹也与我一般恰好是集玄境的修为,便想找她比划几招。谁知她死活不依,惹得我恼了,举斧头便朝她身边那叫苏婉的小丫头砍了过去。莫瑶师妹见我那一斧丝毫不留后手,立时动了真怒,结果几招下来,我就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齐乃谦眉头一挑,苦笑道:“你敢对婉儿动手,居然还能活着下天虚峰,也算是你命大!这下知道厉害了吧?还敢不敢跑到天虚峰上逞能?”

    文峰伸手在自己嘴边一抹,仰天大笑道:“能欣赏到如此绝色,还能亲身着她打上几下,别说是受这点轻伤,便是丢了性命,老子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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