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战看着宁秀,叹息一声,朝严烈挥一挥手,说道:“国师但尽人事,祸福自依天命。”

    严烈微一躬身,闪身出了寿仙宫。宁俊满面忧急,抱着宁秀大步走入内殿,将她放在了龙床之上。他一直以真元压制女儿体内魔焰,功力损耗极大,此时见到宁战,再也无力支撑,脚下一软,坐倒在地。宁秀体内魔焰和剧毒少了禁锢,迅即扩散开来,紫黑之气由印堂漫至鼻端,继而浸过脸颊,转眼之间,一张俏脸尽成紫黑之色。

    宁战见此情形,知道若不出手相救,宁秀的性命只在一时三刻之间。当下伸出食指,点在了她眉心之上。那团紫黑之气受宁战真元一催,微微回收,似有缩小之势。宁战松一口气,正要再催真元,忽见宁秀大叫一声,口鼻之中都喷出血来。那血也是一片紫黑之色,落在被褥之上,却不渗入,但听得滋滋声响,众人鼻中都闻到一股腥臭之气,被褥染血处已被蚀得一片焦黑。

    宁战见此异变,知道宁秀经络大损,抵不住自己浑厚真元和她体内魔焰的内外交攻,自己若再强运真元,只怕她立时便会毙命。他叹息一声,收回手指,转过头去,不忍再看。忽听唰地一声轻响,身旁人影一闪,来到宁秀身前。宁战轻咦一声,回头看时,只见叶澜面色郑重,立在龙床之侧,手掐发诀,正御着一把黑黝黝的折扇悬在宁秀头顶。

    宁战微微一愕,皱眉道:“你做什么?”

    叶澜头也不回,口中说道:“郡主的伤实在不能再拖,小子斗胆,要试上一试,看看能否救下郡主的性命!”

    宁战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宁俊见状,深吸一口气,挣扎着站起身,伸出手去,正要开口说话,却被宁战挥手止住了。宁俊满面忧急,却也闭上了嘴。

    叶澜当年身中司空铎所发的太阴焚灵魔焰,周身浴火,差点不曾烧死,幸得体内玄冰离火扇有吸噬火焰之能,这才保住了性命。当年他尚未修习玄天无极功,对玄冰离火扇的诸般妙用也不太了然,却仍能借此扇逃过一劫,此时他妙悟神通,乌木扇使来得心应手,心想要以此扇除去宁秀体内魔焰,应当不难。但他经严烈一番讥嘲,又听对方说能治好宁秀之伤,便不愿再行出手,以免与严烈更增嫌隙。此时严烈未归,宁秀却已支持不住,他心想救人要紧,便径自上前,祭出乌木扇,将一丝真元运到扇子之上。

    乌木扇悬在宁秀头顶尺许之处,缓缓转动,只转得数圈,便见数道黑色火焰自宁秀七窍之中钻出。道道黑焰犹如条条小蛇,在空中扭动数下,绞成一股指头大小的火柱,轻轻撞在了乌木扇上,继而消失不见。

    随着黑焰涌出宁秀的七窍,她脸上的黑气也迅速之极的消退下去,只片刻工夫,黑气褪尽,也不再有黑焰从她七窍之中钻出。宁战、宁俊二人对视一眼,知宁秀体内太阴焚灵魔焰已除,脸上都现出狂喜之色。

    叶澜真元一收,将玄冰离火扇纳归气海,低头见宁秀脸上黑气虽除,印堂上一团紫气却仍极是浓郁,他也不知这紫气是什么毒质,心想既然已经出手,索性救人救到底,不如用辟毒珠试上一试,当下祭出辟毒球,悬在宁秀印堂之上。

    这辟毒珠叶澜已许久未用,一直将之置于气海深处,以真元温养,此时复用,只感这小珠子如一头饥饿的小兽,迫不及待地连连转动,将宁秀体内的剧毒吸了出来。

    宁战等人只见一缕缕紫气从宁秀口鼻中涌出,转眼间便被这黑黝黝的小珠子给吸了个干净,脸上都现出错愕神情。

    叶澜收起辟毒珠,只感丹田中乌木扇上传来阵阵暖意,有一股真元自扇中涌出,融入气海之中。叶澜心知是乌木扇吸噬了太阴焚灵魔焰,转化成了他自身的真元。这以乌木扇吸噬火焰增长功力之法,当年在火山之中,叶澜曾用过数次,后来他升到金丹境界,也曾试着用乌木扇吸噬岩浆,却已不能再增长功力。此时这股真元是太阴焚灵魔焰所化,威力远胜于普通岩浆,却仍有助长修为之功。

    叶澜心想这股真元来自宁秀,自己不好占人家小姑娘的便宜,便运起功力,将这股真元缓缓注入宁秀体内。宁秀伤毒皆除,再得他真元滋养,只片刻之间,经络已修复了五六成,接着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宁俊见宁秀苏醒,欢呼一声,坐到床边,拉住了宁秀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宁战见宁秀脸上虽略有憔悴之色,肤色中却已隐隐有一股红润透将出来,知她不但伤势尽解,连修为竟也未受大损,不禁也佩服起叶澜的手段。他是帝王之尊,心中虽对叶澜极是感激,却也不愿开口相谢,只是伸出手去,在叶澜肩膀上轻拍两下,微笑道:“叶澜,你很好,很好!”

    宁俊见爱女无恙,心中喜欢得直欲炸将开来,再也顾不得摆王爷的架子,转身对叶澜道:“多谢叶公子仗义相救,大恩大德,宁俊绝不敢忘!”说着扶起宁秀,续道:“秀儿,快来谢过叶公子的救命大恩!”

    宁秀身中火符之时,便知这太阴焚灵魔焰的厉害,心想这番性命必然难以保全,此时她默运神通,见体内经络虽受伤不轻,幸喜并未损坏根基,连丹田的真元似乎也未减弱多少,不由大喜过望,飘身站起,对叶澜福了一福,轻声道:“多谢叶公子!”

    石敬见叶澜以神妙手段治好宁秀之伤,大得宁战常识,不禁也代他高兴,正自微笑,忽地省起一事,面色就此僵住。却听宁战对扈总管说道:“重治酒席,拿朕珍藏的灵芙仙酿出来,朕要好好款待澜哥儿。”

    扈总管应一声:“喳!”自去吩咐小太监,众人迈步便要向前厅走去。宁秀跟在父亲身后,也跨步而前。宁战见状,笑着拦住她道:“秀儿,你伤势未愈,先在此处运功疗伤,要饮酒取乐也不急于一时。”

    宁秀微微一笑,皓腕翻处,雪白的手掌中已升起一股拳头大的火苗,那火焰色作金黄,在她掌中跳动不休,虽说不大,却自有一股勃勃生机。她手掌一握,火焰随之熄灭,继而原地转个圈子,上前拉着宁战的手,轻轻摇晃着道:“叶公子医道如神,已将孙女身上的隐患全然除去了,我现下只是经络略损,未伤根基,正可借圣祖的灵芙仙酿滋补元气,圣祖你可不要小气哦!”

    宁战以一身道法为基,将天宁帝国从朝不保夕的小邦扩张为如今的偌大帝国,朝政风气自然重武,天宁国一向将诸般礼法看得甚轻,不论王公贵族还是普通百姓,皆不重男女之防,人人对男女同席习以为常。宁氏一族又人人精通道法,修士于这些繁文缛节看得更是极轻,此时宁战听宁秀也要一同列席,便哈哈一笑,说道:“你这鬼丫头,还和小时候一样嘴馋,听到朕要拿出好酒,便急不可耐地要喝上几杯。也罢,咱们便一起出去,你正可借着朕的仙酿做个人情,多敬澜哥儿几杯酒,以谢过他的救命之恩。”说着反手拉过宁秀的手掌,当先行到外厅。一众小太监忙忙碌碌,不一会便又整治了两桌丰盛酒席,宁战见状,对扈总管道:“将另一桌撤了,朕这次是谢过澜哥儿相救秀儿之情,特赐诸人与朕同桌饮食。”

    扈总管微微一愕,却也不多说些什么,躬身应了,吩咐小太监将下首的酒桌搬出。石敬和叶澜也躬身谢过,待宁战和宁俊落座,便也跟着在下首坐了。须臾酒菜齐备,自有斟酒的小太监给众人杯中斟满了酒,宁秀端起酒杯,对叶澜道:“公子援手之德,宁秀自有报答,在此先以一杯水酒相敬,谢过公子救命大恩!”

    叶澜连道不敢,端着酒杯站起身来,仰头将酒喝了。那酒水甫一入口,酒香便轰地炸开,钻入周身三百六窍穴,继而化为道道暖流,融入经脉之中,显然这仙酿对修为大有滋补之功。叶澜对这酒的滋补功效并不在意,可对这酒的味道却是大为心折,他一生中喝过的佳酿着实不少,可不管是柳叶岛上诸人所酿酒水,还是小青赠给他的龙宫陈酿,味道都不及这灵芙仙酿远甚。他从未喝过如此好酒,只喜得眉开眼笑,放下酒杯,咂了咂嘴,一幅意犹未尽的模样。

    宁俊见爱女无恙,心头一块大石落地,对这救了自己宝贝女儿的海外散修大感兴致,与他聊得甚为投机。宁战本来就对这会龙族秘术的年轻人大有好感,此时亲眼见了他的手段,自然对他又高看了一眼。宁战、宁俊、宁秀爷孙三人不停地与叶澜对饮,倒将石敬晾在了一边。石敬见叶澜酒到杯干,脸上神采飞扬,显然没意识到自己已然闯了大祸,不由轻叹一声,暗道:“叶兄弟一片好心,并无错失之处,若姓严的不肯善罢,嘿嘿……,天外天又如何,有姓石的在,总不会叫叶兄弟吃亏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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