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康断骨处痛楚难当,忍不住低声呻吟,却听叶澜喃喃自语道:“扔,还是不扔?”周康心中愤怒,止住呻吟,想要痛骂两句,忽觉喉头一紧,身子复被提起,听叶澜说道:“想一想还是扔出去好,省得躺在这里碍眼……”他声音顿了一顿,凑到周康耳旁,轻声道:“我是自己打定主意要扔你出去,可不是学你,这一节你不可不知。”

    周康大怒,暗道:“明明就是学我!”却苦于喉头被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叶澜手臂向前一送,周康身不由己,便如腾云驾雾一般从二楼斜飞而下,穿过厅堂,自倚翠楼大门之中滚了出去。

    叶澜转过身来,正要将那三名大汉抓起一一扔出,忽听得大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道:“这位公子,可要看病?小的治跌打损伤最是拿手,续筋接骨,疗效立竿见影,包您药到病除,随治随走……”

    叶澜听到这个声音,忍不住嘴角微微扬起,暗道:“见钱眼开的郎中来了!”他本要这郎中为自己诊治内伤,生怕他又被众人围住,耽搁自己功夫,便顾不得再收拾房中三名大汉,三步并作两步奔到一楼厅中,站在门口向街上看去。果见上午见到的那郎中计回正手持医幡,弯腰朝趴在地上的周康说话。

    周康疼得脸色惨白,见身前来了一个郎中,便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也顾不得这郎中医术如何,只断断续续地道:“快……,快给我治伤!”

    计回满口答应,朝周康伸出两根手指。叶澜见到这幅情景,微微一笑,几乎与计回同时开口道:“纹银二百两,先交钱,后治伤,本小利薄,概不赊账。”

    周康未料到世间还有这等郎中,心头更怒,只是双腿实是痛得厉害,只得伸手入怀去摸银票,斜眼看到叶澜走出大门来到身前,他见这煞星又来,又气又怕,两眼一黑,终于昏了过去。

    计回见周康本要自怀中取钱,却忽地昏晕,脸上现出失望之色,叹道:“居然昏过去了……,哎,真是倒霉,错过一笔生意,少挣了二百两银子。”

    叶澜心觉好笑,说道:“银票明明就在他怀中,他正要取出给你,你现下自己从他怀中拿了银票再给他治伤便是。”

    计回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不告而取谓之偷,我是郎中,又不是小贼,这等不告而取之事,我是万万不会做的。”

    叶澜知这郎中甚是古怪,听他如此说,也不以为异,又问道:“你不好好摆摊治病,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计回道:“这三街五巷的就这么点大,就这么些人,能有多少病人?治了这大半日都给治好了。既然没了病人,接着摆摊也是无用,我便收了摊子,到这里来看看。”

    叶澜道:“这倚翠楼有什么好看的,你该不会是来嫖妓的吧?”

    计回脸上一红,嗔道:“这位小兄弟说哪里话来,我费这许多功夫挣这丁点儿辛苦钱,怎舍得丢到这销金窟中?实不相瞒,我是到这儿来招揽生意的。”

    叶澜大是不解,疑道:“招揽生意?这儿还有什么别的生意?”

    计回道:“那是自然,这里的姑娘们夜日操劳,难免身有隐疾……”

    叶澜打断他的话头,摇头说道:“是日夜操劳吧?你说错了。”

    计回邪邪一笑,低声道:“我可没说错,你仔细想想就明白了。”

    叶澜眉头一皱,大是不解,思索半晌,猛地省悟,忍不住呸了一声,骂道:“流氓!”

    计回抬手朝叶澜脸上一指,笑道:“满面桃花开的流氓么?”

    叶澜不明他话中之意,也懒得和他闲扯,正色道:“上午你说要给我治伤,你怎知道我身上有伤?”

    计回垂下手来,将右手中拿着的医幡旋了两旋,轻声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那个卖冰糖葫芦的。你现下把这么多小红果儿印到脸上,是要广而告之,招揽生意好多卖糖葫芦么?”

    叶澜听他越说越不着边际,大感不耐,只是想到这人医术神妙,却也不好太过无礼,当下耐着性子道:“我不卖糖葫芦,在下真心请教先生,怎生看出我身上有伤,是否真能医治?”

    计回向叶澜上上下下地扫了一眼,淡淡地道:“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只不过是逆了真元,震荡气海,丹田封闭,暂时失了神通而已。这点小毛病,怎么可能难得住我!”

    叶澜本就疑心这郎中是修道之人,听他如此说,心中更无怀疑。他方才与那三名大汉打斗,深感身无法力,大是不便,若是遇上高手,实有莫大凶险,因此急于恢复法力。此时听计回说能立时将自己治好,不由喜上眉梢。他知这郎中给人看病只认钱财,因此也不与他客气,伸开左掌,将凌云扇重重往掌心一拍,沉声道:“多少钱?你开个价吧!”

    计回拍手道:“好!爽快!”说着拇指扣住中指、无名指和小指,将食指伸得笔直,在叶澜眼前晃了一晃。

    叶澜见状,点头道:“好,一百两就一百两!”

    计回微微一笑,手指左右摆动,示意不对。叶澜疑道:“一千两?”计回仍是微笑摇头。叶澜声音猛地提高,大声道:“难道要一万两?”

    计回板下脸来,不耐道:“你莫要与我装糊涂!要治你这伤,少于一枚晶币不干!”

    叶澜这几日来花钱如流水,已知道了银钱的好处,也知道一枚晶币便是黄金万两,整整可兑换十六万两白银。听计回狮子大开口,上来便要价一枚晶币,不由瞪大了双眼道:“我这些许小伤,即使不加医治,静养月余也能痊愈,你居然敢要我一枚晶币,莫不是想钱想疯了?”

    计回冷哼一声,说道:“没错!本来你好端端地将养月余,确也不必花这笔冤枉钱。只是今日你却惹下了大麻烦,转眼便有杀身之祸,若不立时恢复法力,这条小命十九便保不住了。一枚晶币换一条性命,这买卖你不吃亏的。”

    叶澜道:“你莫要空言唬我,就这几个三脚猫的货色,我便没有法力,也未必便怕了他们。”

    计回冷笑一声,在周康断腿处轻轻一踢,问叶澜道:“你知道这人是谁吗?”

    叶澜摇头道:“不认识。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定然是此地一霸。不过,你有话就说,好端端地踢他干吗?”

    计回讶道:“我哪里踢他了?”

    叶澜怒道:“你刚才就这么踢了他一脚,当我看不见么?”说着也有样学样,伸足在周康腿上踢了一脚。

    计回笑道:“我那不是踢,只是点了一下而已。”

    叶澜道:“有什么区别吗?”

    “这样是点……”计回抬起脚来,又在周康腿上轻踢一脚,接着又猛踢一脚,续道:“这样才是踢!”

    叶澜笑道:“哦,原来还有这个区别,我也来试试……”

    计回伸手一拦,大笑道:“好了好了,差不多得了,再踢就出人命了。”

    叶澜哦了一声,讪讪地将脚放下,问道:“难道你认得他?”

    “周三太子,方圆百里之内的小皇帝,谁不认得?”

    叶澜哼道:“怪不得行事如此霸道,动不动就要把人家的腿打断。”

    计回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双腿齐断的周康,意味深长地道:“是啊!动不动就把人家腿打断是不太好……”

    叶澜脸上一红,问道:“这人什么来头?有什么本事能要我性命?”

    计回道:“这人叫周康,是本地捕头的三公子,手下捕快虽多,但都是些三脚猫的货色,倒是奈何你不得。能要你性命的并不是他。”

    “不是他?那还有谁会找我麻烦?”叶澜皱起眉头,满面不解。

    “这家伙不知怎地巴结上了几个邪派修士……”计回朝楼上一指:“这那几个家伙虽说还没入修真门径,毕竟是那一派正儿八经的外门弟子,你把人打成这样,待会人家定会搬来师长找场子,你此时法力全失,对方若只是驱物境,你凭着肉身强横勉强尚可抵挡,若来的是驭宝境修士,你倒想想,你怎生保全性命?”

    叶澜脸上一变,作势要冲回屋中,却听计回懒洋洋地道:“别白费力气了,人早从后门溜掉了……”

    叶澜不去理他,奔到楼上,果见那原本嵌在桌子中的大汉没了踪影,桌上一条软鞭沾满汤汁,油腻不堪。

    那使软鞭的大汉只是指骨断折,受伤甚轻,丝毫不影响行走奔跑。叶澜见那人将兵刃和两名同伴都抛下不理,显是走得甚急,自是打定主意要尽快回去搬救兵。

    叶澜心中一慌,此时若有修士来找自己麻烦,无论如何抵挡不了。当下快步奔回计回身前,急道:“你能立时治好我的伤让我恢复法力?”

    计回摇头道:“立时治好肯定不能……”

    叶澜听了,只觉心往下沉,又听计回续道:“好歹要等你付过钱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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