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姬眼中充斥着冷漠,好像在告诉白面书生,那柄对青玄山而言意味深重的绝世宝剑,在她眼里不过是破铜烂铁一把,红衣女子亦是如此,斜眼看了一下剑匣,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后,颇为不屑地扭过头。

    白蛇姬在红衣隔壁的一张木椅上坐下,身子向后一斜背靠在木椅上,腕白肤红胜若少女,宛如玉芦笋般的手指在木椅的扶手上轻轻婆娑,竟如刀切豆腐般折下了一角。

    在先前的唇枪舌战中,一直从容自若的青衫书生,此时额前却没缘由地冒出冷汗,厢房中鸦雀无声,气氛古怪,恍如秋风肃杀之感盈满整座厢房。

    其余的三名青玄剑派弟子,约莫也感觉到弥漫于空气中的不乎寻常,双手下意识地搭在长剑上。

    脸上本来就没有一丝血色的青衫书生,此刻更是苍白得有些发青,他将微微颤抖的手负于身后,不愿将胆怯露于人前,压下心头的跌宕起伏语气平缓地问道:“莫非还嫌我青玄剑派的诚意不足?”

    红衣女子对黑衣下马威的举动深谙不言,幸灾乐祸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天龙会向来不怕脏,也不介意替朋友挡下泼来的脏水,只是穷图匕见当真是朋友所为?还是说刘大先生别有用心,想要一箭双雕把天龙会也一同算计在其中?这一副棋局黑子白子相依相杀,这柄青玄剑更是烫手山芋。看来你多半是不知道,天龙会的眼线早已渗透到各大门派中了吧?你青玄剑派当然也不例外。素闻上古时期青玄山本是一座邪气蓬勃的妖山,幸得青玄剑派老祖宗出手荡妖,将一柄宝剑插在了青玄山的命脉之处,这才压下了青玄山滔天妖气,而那柄剑正是你那剑匣中的青玄剑,这柄青玄剑不仅对青玄剑派意味深重,还牵连着青玄山的气运,可不知为何近些年青玄剑的色泽忽地变得黯淡无光,青玄山上的气运自然而然也颓然之下,这趟木如寺之会,刘先生先是瞒骗肖大掌门,说要把青玄剑带到木如寺开光,让青玄剑重复光芒,其实早就布局好了一切,转手便要把青玄剑送给咱天龙会当见面礼,若是天龙会真接下了这块烫手山芋,那你们这一局棋便成了一半,将青玄剑送给天龙会,明里头看着像是将致命软肋交给了天龙会,心甘情愿处于被动一方,可实际上却是釜底抽薪的行径,事成之后大可以过河抽板反客为主,将歼灭了五派青苗抢走青玄剑的罪状通通祸水东引,泼到天龙会的身上,一来既可以洗褪刘先生身上的嫌疑,二来又能斩断与天龙会的藕断丝连,即便天龙会将青玄剑公诸于世又有何用,只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红衣女子顿了顿又继续说道:“的的确确是大师手笔,不仅一石二鸟还能明哲保身,可我

    们天龙会偏偏就不愿当这颗棋子,也不愿做这桩赔本买卖,你们又能怎么样?”

    青衫书生哑口无言,本以为只要祭出青玄剑,就可万无一失地把天龙会钓上钩,却万万料不到天龙会一眼便识破这副棋局,这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白蛇姬冷言道:“这便是你们所说的诚意?眼皮都不眨一下便把青玄剑送给我们,就不怕坏了青玄山的气运?”

    “骑虎难下吧?”红衣女子莞尔笑道。

    “吕姑娘多心了。”书生出奇一笑,道:“其实师父他老人家早已猜到天龙会不敢收下这份大礼,因此还让小生准备了另一份大礼。”

    “哦?”红衣眉头上挑。

    青衫书生只好使出后着,取出一个灰色盒子,缓缓打开,盒子中乘着一颗裂纹如丝的猩红珠子。

    书生把盒子放到红衣与黑衣的桌前,说道:“天龙会的血池迟迟不见成效,这颗嗜魔珠应该能帮上大忙。”

    红衣敛起眉头,接过灰色盒子,轻轻将红色珠子放在手心。

    端详片刻后,红衣又将珠子递给黑衣。

    黑衣接过珠子,毡帽下神秘的黑色面纱看不清女子的神情。

    白蛇姬淡淡地笑了一声:“刘未已不心疼吗?”

    面白如霜的青衫书生笑道:“朋友就应该以诚相待不是吗?”

    “这份大礼着实是来得及时。”白蛇姬将珠子收入囊中,语气分明缓和了不少。

    青衫书生欲言又止。

    白蛇姬洞若观火,衣袖轻拂叠在膝上:“刘先生谋划的这场围猎虽滴水不漏,但是倘若四大门派的弟子都战死,却剩下青玄剑派弟子毫发无损,难免会让人生疑,倒不如想假戏真做让我们出手,再而留下一两个活口当做人证,让四大门派对你们青玄剑派不起疑心。”

    白面书生会心一笑。

    白蛇姬又说道:“嗜魔珠与青玄剑就当作见面礼,这趟脏水天龙会替你们挡下了,至于助天龙会重回江湖,先等刘先生坐稳青玄剑派掌教之位再从长计议罢。”

    白蛇姬又从袖间取出一封信放到桌面上:“这封信是盟主的亲笔,你们务必转交给刘先生,在此提句醒可千万别弄丢了,这封信关乎到刘先生能否坐上青玄剑派大掌教之位。”

    说罢白蛇姬站起身子走向圆桌,长袖一挥,将剑匣卷入怀中。

    一墙之隔,白云与张雨若都是心头一沉,此时厢房外传来了敲门声,毗邻相依的“胧月”房中,黑衣女子与红衣女子都是眉头一收。

    回廊上的脚步声在“春风”房外戛然而止,不久后闻得房内玉珠走盘妙音不断,时而舒缓如绵绵细雨,时而又急切如雨打芭蕉的琵琶音律。

    红衣与黑衣离开“胧月”房间,在走过回廊时红衣女子眉目相连,

    悄然在“胧月”门外停下了步子。

    冒昧推开“春风”房门,一位素袍公子环抱着一位姿色嫣然的花魁,正不亦乐乎地抚.玩琵琶,推门而入的红衣女子羞涩一笑,说了声抱歉后便退出了房间,尔后,回廊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藏在珠帘锦帐后的三人轻舒了一口气。

    这时房门又被咯吱推开,白云与张雨若心头一跳。

    谁知是满身酒气的窦长安走了进来,他神神叨叨地哼着小曲,在房内的圆桌前坐下,对在一旁拨雨撩云,抚.玩琵琶的素袍公子和花魁熟视无睹。

    窦长安醉意阑珊,翻起桌面的酒杯,又拎起酒壶斟满了一杯,望着杯中酒怔怔出神。

    一曲过后,素袍公子大方地赏给花魁几大锭银子,接着便让她暂且离开,要跟老朋友好好叙叙旧,花魁点头道谢后便退出了厢房。

    躲在珠帘锦帐后的三人才缓缓走出。

    窦长安一饮而尽杯中酒。

    白云没有追问窦长安去了哪的闲心思,在偷听得知青玄剑派与天龙会的勾结细节后,他与张雨若皆出了一身冷汗,原来这趟木如寺之会全是那位青玄剑派长老刘未已的阴谋。

    窦长安打了个绵长的酒嗝,清了清嗓子问道:“刚才偷听到什么了?”

    白云没有去回答,眉宇间犹如遮上了一团乌云,忧心忡忡,转过身对青衣说道:“参与木如寺之会的各派青苗处境岌岌可危,我们必须赶在天龙会动手前掀穿青玄剑派的真面目,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青衣点头赞同,玉手由始至终都在紧紧撰着水寒剑。

    窦长安放下酒杯,一脸轻描淡写地说道:“青玄剑派要变天了呀?”

    尔后又喃喃道:“关我屁事。”

    ——————————

    第二日清早,众人便离开了南浔小镇。

    江南道是衔接江南长江边缘地带与江南腹地的重要官道,沿着江南道一路东行便可深入江南腹地。

    刚出小镇城头时龙浩天便与白云等人道别,白云错愕之余追问原因,龙浩天笑着说江南腹地广袤,山光水色风景如画,他又是特意从北方南下游历,所以想要好好领略一番江南的温婉秀美,而白云等人又急着赶去木如寺,若要带上自己怕会耽误不少时间。

    临别前龙浩天温煦笑道:“此番一别,有缘再见,说不定还是在江南!”

    白云虽是一筹莫展,但也露出一个由心的笑容。

    道别后,白云与张雨若还有那位醉意阑珊的中年男人,一同踏上了深入江南腹地的江南道,扎了一束丸子发髻的中年男人昨夜彻夜未眠,不知喝了多少酒,走路时合着眼皮子摇摇晃晃,拎着一壶从客栈带出来的黄酒,酒气熏天。

    白云与张雨若并肩走在前头,但

    两人皆是心事重重不发一言的模样。

    走了半晌口干舌燥,便在一处溪流边稍作歇脚。

    换回一袭白衣的张雨若捧起溪水抹了把脸,约莫是有些疲乏,在不远处的一颗老树下盘膝坐下,闭目养神。白云取下腰间的牛皮水囊正要盛水,却呆呆地站在溪流旁陷入深思,昨夜在醉花楼中那位红衣如血的绝代佳人,正是这只牛皮水囊原本的主人。

    “她是坏人。”白云嘀咕道。

    “什么好人的坏人的,你小子该不会是昨晚被天龙会吓坏了吧?”满身酒气的窦长安冷不丁地从身后冒出来,打了个哈欠后在小溪边上蹲下,捧起清水往那张满是胡渣的脸上泼。

    白云做出一个要把水囊扔出去的动作,但手才抬到一半便悬停在半空。

    “真要丢?”窦长安一屁股坐在小溪边上,嘿嘿笑道:“丢了也好,眼不见心不烦。”

    白云干涩一笑,说道:“还是物归原主吧。”

    “她可是个天龙会妖女啊。”窦长安乐见其成,一针见血道。

    “与我何干?”白云也蹲了下来,把水囊浸入清澈如许的溪水中,冒出一连串的气泡:“她救过我,还给她后各不相欠,若是弄丢了倒成了欠她东西。”

    窦长安出奇一笑:“还有这种说法?”

    白云拧紧牛皮水囊扣回到腰间,学着窦长安平日里的语气道:“这叫有借有还”

    “再借不难?”窦长安白了一眼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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