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协定,驷马难追,虽说彪飞鹰与和黑衣各怀鬼胎,只不过在这座暗无天日的帝陵中,各持长短谁也挪不过谁。

    彪飞鹰小心翼翼地从大袖中取出一杏色罗盘,仔细一看,与寻常风水术士装神弄鬼的罗盘大相径庭,不知为何等木材所造色泽暗沉,丝毫没有灵气可言,罗盘上只粗略地刻有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而罗盘正中不见有辨别方向的磁针,只有一颗漆黑如碳的石珠。

    “蚩尤罗盘?”黑衣出奇一怔,笑声清朗了些许:“难怪你如此有把握,原来是藏着这般宝贝。”

    彪飞鹰表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极为不屑地道:“蚩尤罗盘算个锤子宝贝,摸金门中神通广大的法宝比比皆是,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罗盘罢了,不是我吹牛皮,即便是没有这个罗盘,彪某也照样能在这大宋帝陵中来去自如,只不过花的时间要多上一些罢了。”

    彪飞鹰小人得志,使劲地摆起威风来,黑衣见他如此嚣张跋扈,便又想开口调侃一番,大致是摸金门干着偷鸡摸狗的活,还总爱显山露水耀武扬威,脸皮可真是比那牛皮还厚,诸如此类的尖酸刻薄话语。

    只是黑衣女子天生一俱玲珑心肝,一嚼就出味儿,始终没有吐出一个字,只好在暗底下骂了一句:“一朝得志,语无伦次。”

    她好不容易用利诱相逼才让彪飞鹰就范,倘若因口舌之快搅糊了局面只怕会得不偿失,以绝情花逼诱彪飞鹰只是拖延之策,他私自盗掘大宋帝陵是死罪,又恰好被两人所撞见,若是传了出去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上都会认为大宋皇帝的宝物被摸金门收入了囊中,只怕到时彪飞鹰死上十回都无济于事,一旦出了帝陵,以那彪飞鹰的本领和毒辣的心性,定会借机会将两人除之而后快,想到这黑衣的两道柳眉又深深敛起。

    彪飞鹰衣袖一荡,罗盘平托于掌心。

    “小子,你过来!”彪飞鹰忽然回头对白云说道。

    白云不知那长眉男人在打着什么算盘,犹豫了一下,目光扫过密不透风的千年寒石壁,心想要走出这座帝陵别无他法,唯有依靠彪飞鹰的摸金本事,便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硬着头皮迈出了步子。

    彪飞鹰点了一眼白云,神情并无多大变化,倒出一柄锋芒逼人的短刃,扬手就丢出。

    “给它喝点血。”彪飞鹰一手托住罗盘,指向罗盘正中黑不溜秋的石珠。

    黑衣的大袖下幽荧轮转,唇亡齿寒的道理她一清二楚,若是彪飞鹰敢出尔反尔对白云下毒手,她便会立马出手来个鱼死网破,这样至少还有活下来的可能。

    彪飞鹰却早已洞穿了黑衣的想法,他阴阳怪气地说道:“怎么?还暗地里盘算着彪某?”

    黑衣笑而不语,两对梨涡好看到了极点。

    “有些话彪某还是得给你俩好好捋个清楚,彪某若想要杀你们二人,易如反掌。”彪飞鹰又补充道:“彪某只想要那件大宋皇帝的宝物。”

    黑衣依旧不言不语,流溢于袖间幽荧黯淡了下去,却仍是不敢放松警惕。

    彪飞鹰又扭头对白云说道:“还等什么?这下是子时的最后一刻,正是驱动蚩尤罗盘的最好时机。”

    白云吃了一惊,这墓穴中昏天黑地昼夜不分,而那彪飞鹰竟能将时辰刻点记得如此精确。

    “耐心是有度的,若是错过了这个时刻你们都得死在这里。”彪飞鹰面容狰狞,阴森骇然。

    “为什么要用我的血?”白云谨慎地问道。

    彪飞鹰冷哼了一声,反驳道:“是你们死皮赖脸求着彪某带你们出去的,蚩尤罗汉乃阴晦之物,需要至刚至阳之血才能将其唤醒。”

    彪飞鹰又阴冷一笑:“还是说你已不是雏儿了?”

    别无他法,白云抓着匕首在腕处一划。

    鲜血如珠滴落。

    嗤!

    罗盘中的漆黑石珠冒出一缕热雾,若精铁被烈火熔炼至发热透红,彪飞鹰托着罗盘在墓室来回走动,罗盘时而剧烈颤抖时而静止如水。

    白云退回到一旁,与黑衣一同警惕着彪飞鹰的一举一动。

    两人默默移动,不知不觉分立于墓室两侧,对彪飞鹰形成了掎角之势。

    在反复走动之后,彪飞鹰蓦然停下脚步,手上的蚩尤罗盘嗡嗡作响,如若腾腾沸水。

    下一刻,珠子如同火球激射飞出,嘭地撞在千年寒石所造的石壁上,紧接着整颗珠子轰然炸开,似铁匠在锻造铁艺时带起的火树银花,坚不可摧的石壁霎时被轰出一道大坑,焦黑如烬炭。

    白云和黑衣对视了一眼,不敢相信适才发生的一幕,一颗小小的珠子居然把千年寒石给轰出了一个焦坑,可饶是如此,仍是不足以撼动这些在大雪山上受尽千锤百炼的巨石。

    彪飞鹰却悠然自得地后退了数步。

    瞬息之后,整座墓室翻江倒海,白云与黑衣脸色大变,心生疑问:“莫非是彪飞鹰触发了墓室中隐藏的机关?”

    千年寒石出现了无数道龟裂痕迹。

    一声彻天巨响,那道被砸出焦坑的石壁轰然倒塌,洪水在石壁倒塌的一瞬铺天盖地涌入,淹没了整座墓室。

    幸好两人水性不差,迎着涌入的洪流游出墓室。

    大片粼粼江面,月光透过水波直射水底,两人如获新生。

    哗地一声,水花散开,白云一头钻出水面,墓室之上果然是滔滔不绝的长江!

    白云惊喜交集,顾不得泡在江中的半截身子,忍不住闭起了眼,深深地吸了口夹杂着草木清新的空气。

    只是空气中裹夹着一股浓郁杀机。

    夜幕之下,有一道矮廋的身影掠江而来,眨眼便掠到少年的咫尺之间。

    白云反应不及,眼见彪飞鹰就要贴到身旁。

    皎白的月色下,彪飞鹰的嘴角勾勒出一道阴森弧线,袖间裹携凌厉锋芒直取白云面门。

    与此同时,一道幽荧绿芒在江面炸出,翩然挡在白云身前。

    见此一幕,白云呆若木鸡。

    白云心清如无尘湖镜,彪飞鹰的道行远在两人之上,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轻易绞杀二人,仅以黑衣只身一人,想要挡住势如破竹的彪飞鹰,无疑是螳臂挡车,但偏偏在这个生死关头,挡在他面前正是那个蛇蝎心肠的天龙会妖女。

    心是善心,人非良人。

    她的眸子中没有一丝波澜荡漾,格外的坚定。

    “走!”黑衣歇斯底里地喊道。

    白云如梦初醒,身子跃出江面,但不知何故整只右手微微生出麻木迟钝之感。

    彪飞鹰须臾贴近,抬手拨开幽荧绿芒,双掌猛然一推,如推山挪海,齐落黑衣肩头。

    黑衣闷哼一声,幽荧散尽,似无根浮萍倒飞了十余丈,最后石落江面。

    彪飞鹰似乎对那黑衣没了兴趣,对那朵绝情花也不再那般痴迷神往,但也没有乘势追击下死手,任由那黑衣女子坠入江底,一个抽身,宛如蜻蜓掠湖,波光银粼的江面带起无数跌宕起伏的涟漪。

    不容白云琢磨半刻,那长眉双飞入鬓的矮瘦男人已袭杀而至,白云双眉一轩,横出神荼剑相迎,剑势扫荡却是软绵无力,白云猛觉右臂的发麻愈发严重到了不听使唤的地步。

    彪飞鹰快如厉风,乘着白云无力反抗之际疾出一手,像那苍鹰搏兔,轻而易举掐住白云的喉咙,并顺手拍向他的手腕,将他手中的神荼拍飞。

    此时江面荡漾,水花声哗哗入耳,黑衣幽荧重新跃出江面。

    彪飞鹰牢牢钳制住白云,又将其往身前一推,自个闪到了白云的身后,从背后掐住白云的喉咙。

    “彪飞鹰,彪小狗,适才在墓室中不是说好了吗?只要你带我们离开墓室我就将宝物给你,你怎么又翻脸不认人了?”黑衣长掠上岸落在彪飞鹰与白云的跟前。

    彪飞鹰冷笑不止:“姑娘啊姑娘,你在墓室中骂彪某是那偷鸡摸狗,专干掘人坟墓断子绝孙勾当的无耻之徒,实在是说得太对了!”

    黑衣不语,这回她实在是摸不透彪飞鹰的意图。

    “但是你还说漏了一点。”彪飞鹰狰狞大笑道:“彪某还是那贪得无厌乘人之危的阴损小人呀!”

    “你到底想怎么样?”黑衣语锋一转,一脸无畏地说道:“不过任由你是那贪得无厌的无耻之徒,又或是那乘人之危的阴损小人也好,如果你以为用他就能威胁到本姑娘,那你彪飞鹰可就要老马失蹄了,本姑娘与他本就没有多少交情,在帝陵中勉强能算是相依为命,可在这帝陵之外,各不相干。”

    “若是没有交情,那你适才为何舍身相救?”彪飞鹰一语中的,冷笑道。

    黑衣竟无言以答。

    “你就不怕我将绝情花毁掉?”黑衣女子沉声说道。

    “不怕。”彪飞鹰自信道

    黑衣呵呵一笑,将绝情花握在手心,试图再次用绝情花逼诱彪飞鹰。

    彪飞鹰的目光愈发阴沉,紧紧掐住白云喉咙的手也随之用力了些许。

    白云满脸涨红,脖子处的淤红痕印几乎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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