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高挂,秋风肃杀。银枪玄甲,笙旗蔽天。

    赵字大旗随风腾起,浩浩荡荡的千人玄甲铁骑,拱卫着一辆尊贵奢华的车驾在官道上威严踏过,战马的撕鸣声甲胃的碰撞声让大地闻声颤抖。

    官道之上,有一褒衣博带的白衣儒生负手而立。

    秋风扫叶,白衣飘摇。战马如龙,银枪似蛟。

    骑队为首的将领用洪亮如钟的声音呵斥道:“前方何人?快快让开。”

    那一袭白衣惨淡如霜,虽以一人挡千骑却泰然自若。

    将领手执缰绳,面露冷色沉声说道:“此乃当今皇子车驾,若有不从者格杀勿论!”

    白衣一言不发气态巍峨,蓦然停住了捋胡子的动作,双目骤成一线。

    铺天盖地的杀意无孔不入,无声无息地弥满空气。

    白衣儒生步步逼近骑队,大袖无风鼓动,微白的发鬓潇潇起舞。

    一股令人窒息的气场以儒生为核心向四面八方陡然崩裂,儒生脚下的黄泥官道寸寸龟裂。

    在死人堆中历练出来的将领脸色大变,眼前的白衣儒生绝非寻常武夫,急忙把手中的长枪横于胸前,大声下令道:“护驾!”

    一声令下,黑压压一片的玄甲重骑一线奔袭,犹如洪水江河直泄泻,长枪在月色之下白光映耀冷艳无情。

    白衣儒生面无表情,身形宛若一道邪魅厉影,青袖似波涛起伏跌宕,轻而易举避过一排突刺而来的长枪。

    白衣儒生在黑色洪海中穿梭自如,伸出手抓住其中一名骑兵的长枪,探囊取物一挥而就,轻轻发力便把这名骑兵拖拽落地,再而单手夺枪,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地往这名骑兵的胸口刺下,在战场上坚不可摧的乌黑玄甲,竟如汤沃雪般被中年儒生用长枪贯破,长枪透穿骑兵的胸膛血肉,骑兵惨叫一声,吐出一口浓血死绝了。

    白衣染血,儒生提枪把死去的骑兵尸体挑起,宽袖一扬,把那具骑兵的尸体重重掷出,一排重骑当即被横扫落地血肉横飞。

    一负伤的兵卒不依不饶,落地后连滚带爬站起,抽出腰间长刀劈向儒生,白衣儒生视若无睹,右手提枪左手作掌蓄气,忽地左手化爪猛向后拉扯,那名企图不轨的兵卒嗖地一声被白衣儒生吸到跟前,随即儒生的另一只手穿过玄甲在兵卒后背贯出。

    战马狂啸不止,马蹄声震天如雷,又是一片黑色洪海淹来,中年儒身巧如灵燕,左突右闪,手中长枪翻江倒海暴雨梨花。

    马背上的玄甲骑兵犹如移动行进的靶子,长枪一提一落,甲破马翻血肉模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是上百骑兵铺天盖地而来。

    青衣儒生手臂弯曲,如同一张绷紧的弓弦。

    下一刻,这张大弓猛地发力,手中长枪化成一根巨矢,飞向波涛翻滚的黑海,当即穿透一名骑兵的头颅,霎时脑浆併出,血腥骇人,而裹夹雷霆万钧之势的长枪似乎意犹未尽,又继续穿过数目骑兵的头颅才肯停下,最终强弩之末深深钉入官道之上。

    可这支久经沙场训练有素,曾让无数大辽士兵寒颤的玄甲铁骑并无退意。

    儒生轻轻跃起,挥掌向着一匹惊恐失措脱缰而出的战马头顶拍去,战马瞬间全身抽搐,骨骼咔咔碎裂,硕大的马驱轰然倒下。

    儒雅白衣一手抓住马头,双腿弯曲如千斤坠站定以霸王举鼎之势,轻巧举起这匹高大健硕重达一千两百余斤的战马

    两只翻腾的白袖之间气机盈满不溢,战马仿佛一颗天外陨石,落向奔疾而来的玄甲骑海。

    一声巨响,不计其数的骑兵连人带马炸裂了身躯,伤亡枕藉,惨不忍睹。

    大江后浪推前浪,这片汹涌湍急的玄甲黑海尤是如此,后头扑咬过来的玄甲骑兵来不及减速,纷纷人仰马翻,受伤落马的骑兵在混乱间被活活踩死,整条官道上血肉粘稠,残肢满地,尸骨累叠成了一座腥红山丘。

    一石激起千层浪,白衣儒生单枪冲阵势不可挡,在北境百战百胜的玄甲重骑阵型大乱。

    在白衣儒生冲阵之后,官道两侧杀声四起,一群蒙面刀客趁势涌入,与乱作一团的玄甲骑兵激斗撕杀,本遮天蔽日的赵字黄旗四歪八倒。

    白衣成血衣,儒生在刀光剑影下波澜不惊地走近马车,那双浑浊不清的眼眸中没有一丝微波荡漾,反倒死沉如灰土,犹如燃尽的灰烬。

    拱卫在马车四周的大内飞鱼卫面面相窥,眼前这个魔头竟如此眼熟。

    一晃眼,这位白衣染血的中年儒生已来到马车账前,十多个大内飞鱼卫把马车挡在身后。

    锵!一众飞鱼卫拔剑出鞘,以群狼狩猎之势围猎白衣儒生。

    须臾一瞬,剑影如雨,十多个大内飞鱼卫同时使出浑身解数。

    白衣儒生从容不迫,双掌手背青筋暴现,大袖鼓动欲裂,一缕缕肉眼可见的气机从四面八方聚来,如若毒蛇绕藤一般缠绕着儒生双臂。

    在剑光直逼眉梢半寸之际,儒生浑然出掌,一阵浑厚的气机以儒生为中心排山倒海炸开,四下的泥石如火山迸发激射而起,地底好似有恶龙作祟,引得漫天飞沙走石,霎时十多个大内飞鱼卫被轰然击飞,可这些大内飞鱼卫终归是皇城禁宫高手,在吃了儒生的亏后马上回身返击。

    白衣儒生面不改色,随手抓过一名大内飞鱼卫的手臂,五指如鹰爪敛聚猛然发力,那飞鱼卫的手臂顿时被活生生地扯了下来,紧接着儒生的手臂蓦然弯曲,轰然肘向这名断臂飞鱼卫的太阳穴。

    一阵骨头断裂的闷响,这名飞鱼卫的额骨处凹陷出一个大坑,七孔流血没有了气息,见同伴被这个青衣魔头蹂躏得如此惨烈,其余的飞鱼卫恨得咬牙切齿。

    “魔头,拿命来!”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随之而来的是十数道凛然剑芒,但这十数道剑芒并没有飞向白衣儒生,却是出其不意天女散花地落在儒生的四面八方。

    这些大内飞鱼卫联手拱卫宫城多年,彼此之间早就培养出不言而喻的默契神会,旋即摆出一势态惊人剑阵,企图一击擒杀白衣儒生。

    咫尺交锋,白衣儒生抓住了一处破绽,掌下生出飒飒罡风,攻其不备地拍在一名持剑飞鱼卫胸前,手腕一转顺势夺过长剑,长剑行云流水一带而过,刹那间剑锋处血流如注,那名飞鱼卫当即身首分离,头颅无声滑落。

    儒生大袖遮天,如蛟蟒趟河乘势追击,手中的长剑在夜穹下抹过一道又一道的流萤光华,似大画家凭空作画,收放自如,优雅自然。

    八颗露出诧异神色的头颅落英缤纷。

    鲜血染红了沙尘弥漫的官道,如同火般盛开的血色牡丹。

    在血牡丹上站着一个白衣儒生。

    儒生五指松放,任由长剑脱手滑落,细步来到马车账前一楫到底,沉声说道:“儒生连万胜见过皇子殿下。”

    马车内无人回应。

    儒生的目光不寒而粟:“奴才特奉吴王之命,请殿下到王府上一聚,请太子殿下莫要奴才难做。”

    可马车之内依旧无人答应。

    连万胜冷哼一声,宽大的儒生衣袖再次鼓荡, 马车上绣金的遮阳布帘被一阵气机悄然掀起。

    “这都还未到江南地界,吴王他老人家就这般着急了?”车驾内之人阴阳怪气地说道。

    魏忠仁?白衣儒生大吃了一惊,华丽的马车之内并无什么皇子殿下,而是正襟危坐着一位身着蟒衣宦官。

    白眉宦官嘴角挽起,尖声细语道:“连万胜,好大的胆子,连皇子殿下的主意你都敢打?往日是皇上爱才,要不然你以为你能出得了长安城?你这般折腾就不怕皇上龙颜大怒,剥你的皮扒你的骨?”

    “二十年前连家全族遭无故诛连,一夜之间被移灭九族,连某早已无亲无故了无羁绊,唯一惦记的就是为族报仇,又何惧生死?”得知中了圈套的白衣儒生脸颊抽动,冷笑道:“更何况死人又不会说话,那狗皇帝又如何会知道?”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你连万胜文武双全,举世无双,却与那乱臣贼子同流合污,犯上作乱,大逆不道,不过任你连万胜再如何机关算尽,也料不到这招调虎离山计罢?想必皇子殿下已到达襄阳地界了。”车内宦官掐起兰花指阴声笑道。

    “皇子殿下不过是王爷用来要挟朝廷的一颗棋子罢了,当时机成熟江南大军压境中原便可有可无了,况且皇子殿下踏入了江南土地又与案板鱼肉有何区别?稍稍用力便唾手可得,可若是杀了你,那狗皇帝便与自断一臂并无区别,敦轻敦重明眼人一目了然。”白衣儒圣目若鹰眸,冷得固阴冱寒。

    “哼,好大的胃口,那就要看你连万胜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身为大内厂公官居二品的宦官,神色肃穆答道。

    当世儒圣白衣飘摇,形如仙人御风化掌而出,掌中气机波涛滚滚,

    蟒衣宦官眼角上扬,脚下发力,破顶而出。

    白衣压顶,马车瞬间四分五裂,六匹骏马被气机碾成肉泥。

    白袖滔滔,气机生生不息,鼓荡四野,儒生扶摇直上。

    蟒衣宦官大笑一声,当即凌空翻身,化出双掌轰然按下。

    两人凭空斗掌,合掌之处,汗水化作袅袅雾气,笔直升起。

    一瞬一息后,宦官脸色泛黑,神色古怪,鲜血从口中涌出,他自知功力比不上眼前那位白衣儒生,如此耗斗都下去毫无胜算,急忙缩回手掌。

    白衣儒生穷追不舍,只见蟒衣宦官鱼跃翻身,洒出一道石灰粉借机遁走。

    “连万胜,下次再会,洒家一定亲自取你狗命!”待石灰粉散去,宦官早已没了踪影。

    儒生双拳握得咯吱作响,无意间看到宦官匆忙逃走时遗落的残卷,弯腰拾起,正是吴王苦苦寻觅无果的九曲断魂刀刀谱残卷。

    白衣儒生把刀谱残卷收回怀中,大袖一挥与蒙面刀客一同散去,官道上留下千具玄甲重骑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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