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离?”白云心弦一跳,犹如一支离弦箭矢奔向那个高瘦身影。

    可待白云追出后,那行髻霞弟子早已没了踪影。

    张子山气喘吁吁追了上来,没好气地说道:“白云你跑啥,不喜欢的话就不换了呗。”

    白云望着那个背影消失的方向神思恍惚。

    “你追那几个长虹峰的弟子作甚?”张子山好奇地问道。

    “长虹峰?真的是渐离?”白云喃喃自语。

    “长虹峰是髻霞山上的第二大峰,香火鼎盛英才辈出,刚才领头的正是齐于正师兄,他是孔师叔最得意的弟子之一。”张子山说道。

    白云哦了一声,脸上泛起黯然之色,但如昙花一现一闪而过,稍稍平复心神后又缓缓转过身返回莲花台。

    张子山亦步亦趋娓娓道来:“白云,虽然你不肯与我交换宝贝,但有些话我不得不跟你捋个清清楚楚,佛与道自八荒之初就是老死不相往来,道家思想,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清静为天下正,提倡清静无为。反观佛教四圣谛:苦,苦集,苦灭,灭苦之道。佛道根之不同,殊不相通,佛道双修乃禁忌之海,你手上这条紫檀木珠为佛家之物,切不可让外人看见。”

    白云神思郁结,念念不忘那个高瘦人影,无心于张子山的长篇大论,只是微微点头作答。

    张子山秆黄叶落心不死,十足那粪筐上的窟窿,死心眼,唠唠叨叨地在白云耳边吹嘘他手中的山河扇。

    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张子山素来都觉得无伤大雅,况且是为了举世无双的东海檀木,只不过眼前之人已不是用冷屁股一词就能简明扼要,简直就是一茶米不进的木头桩子,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后张子山口舌干燥,知道撼昆仑容易撼这人比登天还难,便不再浪费口舌耍嘴皮子,自顾自地把玩起手中的扇子。

    讲道结束后,回到飞来峰时已是天黑,吃过了晚饭白云回到房间,坐在竹编的椅子上完成今日尚未完成的功课,雕刻从潭底摸起的火卵石。

    依李峰所言,白云要在火卵石上刻上一个道字,这才算是完成了一日的功课,可看似简单的手活却对雕刻者有着十分高的要求,除了出众的指力刀功还讲求一个静字,心境波澜不惊才能刻出好字。

    白云左手拿住火卵石,右手捏着颇重的刻刀,这种刻刀的材质为髻霞山上的金刚石所造,坚硬无比削铁如泥。

    可纵然是如此锋芒凌厉的刻刀点落,光滑的火卵石面也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刀痕而已,白云双指一起一落,依旧又落下一道不明显的刀痕。

    雕刻属细活,饶是诸如手艺五花八门的雕刻大师,完成一件石雕往往也要花上数年或十年的时间,因而常年累月养成了不波不漪的心境,下刀如有神。

    白云雕工浅薄,既要控制力道又要保持下刀不乱,不到盏茶功夫手腕又酸又麻,但仍是咬咬牙坚持了下来。

    约刻了一个时辰,光滑的鹅卵石表面上才看得出一个浅浅的道字,白云放下手中的刻刀,揉了揉酸痛不己的手腕和手指。

    无意间白云的余光落在手腕的紫檀木珠上,又想起了今日张子山的那番言语,佛道根本之不同,殊不相通。

    白云握住珠子闭上了眼,脑海中浮现起灰衣老僧把紫檀木珠戴在他手上的那一幕。

    咝。。。一丝寒意从紫檀木珠涌出流入少年的体内,并于一瞬间游彻周身脉络。

    与那日在山溪旁呼吸吐纳时的情形如出一辙,少年的周身经脉仿佛都被冰冻了起来。

    下一刻时空变幻,少年坠入莫名深海,周围是冰冷刺骨的海水,上离海面千丈万丈脚下深不见底。

    一切都出奇地死寂,白云奋力地向上游,但无论怎么游都游不出这片无边深海。

    有阳光透过层层海水照下,光线飘忽明灭不定。

    孤寂的海无声无息,吞噬着浮生万物,寂寞的灵魂在肆意咆哮,白云渐渐地放弃了挣扎,双手环抱着膝盖任由身躯浮沉,宛若坠入了无尽深渊,无依无靠浮沉流荡。

    在海底深处传来了一股平静的声音:“你为何要放弃?”

    “难道你就这么的脆弱?”

    “孤独真的这么可怕吗?”

    “孤独?哈哈哈……”

    “你是谁?”白云缓缓抬起头。

    “我是谁?我怎么知道我是谁?”那股声音森然冷笑道。

    四周再次昏暗了下来,适才若隐若现的光线了然无踪,白云再次完完全全置身于黑暗中,冰冷的海水让他窒息,一对巨大的猩红灯笼凭空出现在眼前,冰冷幽深,后知后觉竟然是一双骇人的血眸。

    面对眼前的未知生物白云毫无惧色,叹了口气笑道:“你也很孤独对吧?”

    那双灯笼大的眸子骤成一线。

    “孤独真的很可怕,对吗?”白云的双眸变作了深邃的空洞。

    那头隐匿于黑暗中的怪物狂笑不止:“我孤独?哈哈哈,开玩笑,我踏遍天下每一寸土地,所到之处腥风血雨,我又为何孤独呢?”

    白云正要回答,可那灯笼大的眸子悄然暗了下去,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一切又重归寂静,漆黑的海,寂静的海,孤独的海,那张枯黄慈祥的脸历历在目。

    “小师弟。。。”

    漫无目的浮沉于无边深海之际,白云好像听见了有人在呼唤他。

    白云猛地睁开眼。

    空荡荡的房间正如空荡荡的心,原来只是一场梦。

    “小师弟,今天是不是太累了,怎么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万一着凉了呢?”唐大里忧虑道。

    白云微笑道:“的确是有些倦乏,谢谢师兄关心。”

    上山的这些天,白云头一回露出这般由心的笑容。

    “难怪晚饭后就见不着你的影子,原来是太累睡着了,师父托我带些九花丸给你。”说罢,唐大里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瓷瓶递到白云手中。

    白云好奇地问道:“九花丸?”

    “九花丸是咱髻霞山所炼制的一种丹药,有舒经活血,补脾益血,调理经脉的作用,师父说你经脉底子差让我带一瓶给你,以后每日修完功课后服用一颗,能驱走疲劳有益于经脉”唐大里答道。

    “有劳师兄了。”白云接过瓷瓶拱手道谢。

    “都是自家人,客气啥,对了小师弟,你在武学上可有遇到什么瓶颈?”唐大里关心道。

    白云沉默了片刻,低下头小声问道:“大师兄,我什么时候才能练剑?”

    唐大里听后笑道:“小师弟呀你莫要着急,正所谓百丈高楼平地起,常人所言修道,可道字何解?百般千般门道皆为道也,天道为道,枪道为道,儒道为道,剑道亦为道,据我所知剑道自古以来人才辈出,风起云涌,可见剑道这一门道之高深,师父他乃当世剑道巨擎,纵使在剑道上登峰造极,可却常说自己不过是才刚迈进剑道的门槛罢了,所以啊你千万不能急,先打好底子牢固根基才能在剑道上如鱼得水。”

    白云顿觉唐大里言之有理,点了点头心生感慨道:“不知何时我才能像师父那般登上剑道之巅。”。

    唐大里微微一笑说道:“用心即可。”

    唐大里侃侃而谈道:“世上门道百般千般,但境界皆如平地登山由易变难,分作五个境界,天成境、入弦境、太封境、天罡境、洪荒仙境,而每个大境界又分作下境、中境、上境三个小境界,一般习武之人进入天成境只需一年到三年,但入了天成境之后,修道路上的瓶颈便会如雨后春笋般显露出来,资质平庸者一般都会止步于入弦境前,想要突破天成境界入入弦境界,说难不难说易不易,终归来说还是得看自身的慧根,到了入弦境后便能御物飞行,入弦之上便是太封境界,入了太封境界后才能算作真真正正的大能,太封境又是一条大分水岭,有的人一日便跨过这道鸿沟,有些人苦苦寻觅花了一辈子的时间,却也始终迈不过太封境界这条大分水岭,而太封之后便是俯瞰众生的天罡境界,天罡者有呼风唤雨俯瞰江湖的大神通。”

    白云听得目瞪口呆,又问道:“那洪荒仙境呢?”

    唐大里目中有光,说道:“天罡境到洪荒仙境相隔着一层薄纸,但这层薄纸却是近在眼前远在天边,两层境界的威力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有的大能在天罡境修炼了一辈子,看着洪荒仙境触手可及,可到临终前的一刻仍是迈不过这道门槛,这便是我们常言的道,能突破洪荒仙境者除了自身的妖孽实力外,剩下的全看机缘气运。”

    唐大里见白云听得入神,便继续道:“飞来峰上除了小师妹,其他的师兄师姐都已经达到了天成上境,你碧绣师姐更是早早就突破入弦下境,师娘虽不是天罡境但已超出太封境,于太封境界内无人能敌。”

    “那咱髻霞山上有几人是天罡境界?”白云称奇道。

    “当今髻霞山上有两人脚踏天罡,咱师父算一个,霓霞峰的吴飞侠吴师叔算第二个,他二十出头那回便凌云天罡名震江湖了。”

    听完唐大里的一番话后,白云悄然握紧手中的白瓷瓶,眼神愈发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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