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风轻起,仿若一双温柔手轻拂着萧谣的芙蓉面。

    更吹起浓密的秀发,调皮着卷入萧谣的眼眸。

    一丝痒意让萧谣自愣怔中醒来,她不由唏嘘地盯着葡萄架子上、那些个融融淡绿才发出的叶子,

    止不住喟叹道:“活着真好。”

    七天了,萧谣这才敢相信,自己是真的重生了。

    这不是梦,

    也不是虚幻。

    徜徉着的,是实实在在的春光:

    陪着的,是真真切切的阿左:

    方才揽住她、哄着她的,是心心念念的婆婆。

    至于锦上添花的条头糕,画龙点睛的樱花饼,美轮美奂的青团子

    那自是不必说的

    这样舒泰的小日子,

    前世,于午夜,萧谣曾千百转做过多少遍?梦过多少?

    如今总算美梦成真。

    这让萧谣怎么不患得患失!

    春光仿也知其心思,洒向萧谣时更加带出融融暖意。

    沐浴在暖阳下的萧谣捏了块红豆糕,笑盈盈地看着阿左领了婆子在秋千架上一圈圈缠上丁香花,

    她才要抬手喝茶,就被阿右一个眼疾手快忙忙接了、飞快递于唇边。

    见萧谣看她,阿右略显窘迫,旋即又转成淡然。

    别别扭扭的阿右,萧谣从前有些不喜。

    可现在再见,只有满心欢喜。

    阿右,这可是活生生的阿右!

    想起从前那个倒在血泊里的阿右,萧谣眼眶立即湿润起来。

    她颇有些尴尬地转头,俯首沉吟以掩饰自己的窘迫。

    这些日子,每每看着前世死去亲人于今安然立在面前,即便是对她总是淡淡的阿右,萧谣也很难自持冷静。

    阿右才不久,看见这样的萧谣,难免有些吃惊。

    萧谣就着阿右的手,慢慢饮茶,想着心事:

    萧大小姐,萧言嫣,萧丞相的独女,京中明珠,高门贵女。

    众人都以为,跟着她前去伴读,自能博个好前程。

    不说别的,一桩好亲事儿那是跑不了的。

    这样的好事儿自是让萧家族人争破了头。

    当年,萧谣自诩品貌不凡,也跟着丁婆婆念了好多的诗书,虽不若大家女子女戒女则地研读,也算是腹有诗书。

    她不憧憬能说个好亲,却想拔得头筹一鸣惊人,让那些看不起她的人羡慕一番。

    按说,萧谣一介孤女本不会雀屏得中,可谁叫她,有个疼她爱她的丁婆婆?

    丁婆婆见她郁郁寡欢,猜出了她的心事,虽不赞成却还是找了族长,用了手段,许她进京给萧大小姐伴读。

    想起此事,萧谣就想狠狠给自己来一巴掌。

    她的虚荣,不仅让自己陷入了虎狼窝,就连丁婆婆身故,也不曾得见最后一面。

    更有甚者,当年丁婆婆是因何身故萧谣也不知情,想想真是不孝!

    这更成了萧谣日后的心头病。

    萧谣深吸了口气,又骂自己当年不懂事!

    木腐而虫生!

    那些人是可恶,必须严惩!

    可自己若不改了这周身自以为是、贪慕荣华的毛病,重生一又有何用?

    咽下口中的茶水,想起前些日子她拒绝去赏花宴,丁婆婆居然又心生不忍,更是改了主意,让萧谣权当解闷

    想起这些,萧谣心里越发暖洋洋的。

    这辈子,她萧谣定要护住身边人!

    至于赏花宴?

    嗬嗬,

    这辈子他们休想让她入套!

    萧谣一杯水喝得咬牙切齿,尤不自知。

    阿右诧异非常,她不由唤着萧谣:“姑娘?”

    萧谣过神来,勉力地扯唇微笑。

    她端详了阿右一眼,想起前世阿右的惨状,想起那个一口黄牙的畜生,不由捏碎了手中的杯盏:

    待她见到那个害了阿右,更祸害无数少女的畜生,定要为民除害,割下他的夸下之物!

    “姑娘,您的手!”

    阿右清冷的脸上有些动容,忙要过去包扎。

    萧谣无所谓地冲她挥了挥,又怕她同丁婆婆胡说,忙随口瞎扯:

    “无事,不过瞧着我们阿右生得好,一不留神看呆就失手了。”

    还有看人看得捏碎杯子的?

    阿右心里腹诽,面上却生出了不少敬意。

    只口中却说:

    “您若想看生得好的,揽镜自照就是。”

    阿左最见不得自家姑娘夸赞旁人,即便阿右也不行。

    平日,她可没少同阿右拈酸吃醋。

    如今眼见萧谣夸赞阿右,阿左忙转着眼珠子,趴在萧谣肩上同她咬起了耳朵:

    “姑娘,姑娘!秋千搭好了,又香又甜的,您快过来试试秋千架儿吧。”

    萧谣在那句又香又甜中半推半就着上了秋千架。

    迎着春熙,缓缓闭上眼睛,任由丁香花的芬芳弥漫鼻息,耳边是阿左银铃似的一串串笑声,还夹杂着阿右淡淡的劝诫声:

    “阿左你慢些,莫要吓着姑娘。”

    阿左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大咧咧着:“没事,心里有数呢。再说,姑娘可不怕高,”

    的确,萧谣不仅不怕,更在距离地面越来越远时,心情越来越好。

    嗯,岁月静好,莫不如是。

    可为何,每每在欢愉之时,内心深处总会冒出些怅然、愤恨来煞风景?

    萧谣缓缓睁开双眸,若有所思:让她放下前世种种,还是意难平吧!

    既然如此,那她就让那些扰乱她过好日子的毒瘤一一拔除就是了。

    看,这不就来了一个。

    一人倨傲地看向她们这一主二仆,苍老的声音打断此间的温馨,

    “谣小姐,我们老夫人请您去一趟。”

    来人是个黑胖婆子。

    是族里老太太身边的黑胖婆子。

    黑胖婆子敛衽福礼后说明来意,原是族里的老太太见独少了萧谣,打发人过来请。

    倒同前世不大一样。

    记得前世她跟随丁婆婆去族里,被族长嫡女萧言芳好一番言语奚落,害她当即同萧言芳大吵一架,惹得族长老太太很是不喜。

    忆如潮水般蜂拥而至,她本想避过去,徐徐找人算账,看来人家等不及啊!这不就巴巴儿赶来请了!

    虽不知道萧家族长知道多少,在这其中又扮演了多少角色。

    只萧谣从他们家一嫡一庶两个姑娘都不曾赴京就猜出他们并不清白!

    婆子显是等得有些不耐了,催促着:“姑娘快着些吧,族里的姑娘们都等着您呢。”

    这话说得忒假,惹得阿左一连翻了好几个白眼。

    大房那几个眼睛长在犄角上的姑娘能等着自家姑娘?

    反正阿左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