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烤鸭的出现在小镇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左邻右舍的人还特地跑来蔡小惠家参观,这是李亚东始料未及的事情。

    如今看来他终究低估了人民群众对于首都的向往,也轻视他们的爱国之心。

    中国这个饱经风雨的国度,历史上曾遭遇过数不清的灾难,不管是西晋时期的五胡乱华,还是北宋时期的靖康之难,包括近代的侵华战争等等。这些无一不是亡国灭族之危,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在接二连三的遭受了如此沉重的打击后仍然强大,唯有中华民族!

    无他,因为中国人骨子里流淌着不愿为奴的血,因为老百姓对这片国土爱得深沉。

    这种爱可以轰轰烈烈,也可以寂寂无声,如今于一只小小的烤鸭上得到体现。

    这天的销售比起第一天有过之而无不及,烤鸭还没出炉的时候,就有人慕名而来,在大街上排起队伍,说什么都要尝上一口来自首都的味道。

    忙活了接近一个小时,李亚东三人都累得不轻,最后还遭到了人民群众的批评,为啥?因为后面的好多人都没吃到。

    张春喜和蔡小惠就出谋献策,让李亚东趁着时间还早再烤一炉,反正鸭子镇上也有得卖,不过却遭到了李亚东的拒绝,他本就没想靠这东西发财,每天能有五十块钱进账,在他看来已经可以了。等到开学的时候存个两三千不成问题,交给他娘能极大程度的改善家里的条件。

    钱这种东西从来都是赚不完的,一味钻进钱眼里会让自己失去很多东西,这个道理他前世直到五十岁时才想明白,而今天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办。

    “春喜,回村的时候跟我娘打声招呼,就说在路上遇见我了,我去一趟我二姐家,估计要晚点回去。”

    跟张春喜知会了一声后,李亚东先去对面的猪肉铺里割一斤肉,早上他特地让蔡小惠帮忙找人换了票,还多付了几毛钱,不然这样的大额肉票可不好换。然后就离开了镇子,沿着临近河道旁的一条乡村公路,晃晃悠悠的向前行去。

    这条长江支流分离出来的河道几乎贯穿了整个县城,如今夏季河床低,一些地势稍高处裸露出来平坦的沙堆,偶尔还能看到几只白鹭在上面歇脚觅食,这让李亚东不禁想起了那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这是大自然馈赠给人类的礼物,可惜的是,这番美景持续不了太久,大约两千年左右,一艘艘挖沙船就会携夹着钢铁的咆哮声,突兀的闯入河道,打破这里原有的宁静,河底的沙床也渐渐变得千疮百孔。

    走在半路上的时候,李亚东看到前方人头攒动,一队工人正沿着路肩打树桩,又粗又长的那种,上前一问才知道这是在弄电线杆子,附近几个村子马上就要通电了。

    这倒是一件李亚东不太有印象的事情,为此还小小的激动了一把,对于一个脱离了家用电器基本不能活的未来人而言,家里的那盏煤油灯已经让他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李亚东当即决定,只要他们村子一通电,立马就把那盏煤油灯给砸了,然后……或许可以考虑买台电视机。

    李春兰住的村子确实比较远,李亚东走了快一个小时才来到地方。

    村子很大,但也更穷,好歹李亚东他们村里还有几间红砖房,那是村委会和村长家的房子,而这里一眼望去全是黄泥墙和黑瓦片。

    李春兰家也好不到哪里去,李亚东来到门口的时候,他二姐似乎不在家,门槛牙子上坐着一个面容枯槁的黑瘦老头,正吧唧吧唧的抽着自制的土烟卷,两撮眉毛都快凑到一块了。屋前的空地上有一堆从山上割来的茅草棍,一个鬓角斑白的老妇人正在坐在那里扎把子。

    “老爹,老娘,身体还好吧。”李亚东故意提高了音量,怕老人家耳朵不太好使,毕竟都是六十好几的人了。

    “咦?你是……春兰家的小弟?”老俩口一眼还没瞅清楚,倒不是说老眼昏花到了这种程度,而是与李亚东照面的机会实在不多,平时一年可能都见不着一次。

    “是,是我,小东。”李亚东嘿嘿一笑,将手里的猪肉递给凑上来的赵老娘。

    “哎呀,你这孩子,来就来呗,还带东西。”赵老娘慌忙拒绝,伸手想推回去。

    “是啊,小东,这总有一斤多肉吧,你这……”赵老汉顺手将肉提了过去,硬要塞给李亚东,实在是礼太重了。

    李亚东既然提都提来了,哪能再带回去?好说歹说了老半天,才让老俩口收了下来,不过晚上说什么也要留他在家里吃饭。

    “老爹,我姐呢?”

    “哦,春兰呐,她去菜园了……”赵老汉将手里的一截没滤嘴的土卷烟猛吸一口,差点没烫到手,吐了口刺鼻的长龙后,继续说道:“估摸着也该回来了,你先坐坐,喝点水。”

    李亚东不留痕迹的挪了挪板凳,好让自己少吸点二手烟。

    烟这东西他这辈子都不想碰了,原因很简单,他上辈子就是一杆大烟枪,最高纪录一天打麻将抽了五包烟,基本就是早上出门的时候叼上一根,后面没用过打火机。正因为如此他才患上了肺癌,幸亏发现的时候是早期,做了手术后倒也没大碍,从那以后他就彻底戒烟了。

    果然不一会儿的功夫,李春兰一手拿着镰刀一手挎着竹篮子,就从菜园里回来了,屁股后面还吊着一个抱着根黄瓜猛啃的小男孩。这是李亚东的外甥,赵志强。

    “小东,你来了!”李春兰看见弟弟的那会儿脸上的欣喜藏都藏不住,这三天她可一直都盼着呢,毕竟丈夫还在看守所里关着,也不知道遭了多大罪。

    “姐,我说了三天内肯定会来的。”李亚东嘿嘿一笑。

    “志强,你个死孩子就知道吃吃吃,眼睛瞎了吗?不会叫人的?”李春兰瞥了眼还在那啃黄瓜的儿子,顿时气不打一块儿出。

    “小舅。”迫于母亲的压力赵志强头也不抬的喊了一句,然后就不再理会。

    他今年已经九岁,读二年级,算是个大孩子了,连李亚东都想不通,他二姐李春兰勤快朴实,二姐夫赵大成也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咋就生出这么个儿子?这小子现在还算好的,长大后那才真叫人头痛,除了没有杀人放火外,打架斗殴、偷鸡摸狗样样来,看守所都成了宿舍,他爸妈一辈子为他操碎了心。

    李亚东应了一声,寻思着得找个机会好好调教调教这孩子,否则就算他这辈子给他姐一座金山银山也是白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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