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左离开了“马来公司”,云烟仿佛被人砍了手脚,软绵地躺在沙发上,全身抽搐地痛,她的脑海里一直在回放着盛左临走时谁的话:

    “一生何其短暂,与其在仇恨后悔中度过,不如和自己喜欢的人抱在一起死磕。因为爱,所以很多不可能很多痛苦很多难过,都选择了照单全收,不是傻,也不是所谓的赎罪。”

    盛左前前后后都在向云烟控诉,她做的太过分,伤害了陆沧溟。

    可是,没人理解她的痛苦。

    南艳上楼时,云烟正失魂落魄中。

    清了清声,南艳说:“云首席执行官,陆家陆老爷子想见你。”

    爷爷?云烟慌乱地站起身,“在哪?”

    南艳担忧地看着云烟,一个盛左来过后,云烟像似被抽走了精丝,再来一个陆建国,云烟还有活头吗?

    “要不我给你推了?”南艳提议。

    “不用!”云烟连连摆手,旋即端起水杯,灌了一大杯温水,才勉强恢复常色,“你去忙吧,我自己去。”

    南艳甚是担心,不过还是由着她去了。

    云烟从容地出了门,站在楼梯口,一眼看到会客厅那里的陆建国,爷爷好像一夜间苍老到无法形容的地步。

    云烟脚步有些艰难。

    陆建国天生的军人明锐习性,倏地转身对上云烟,温和地笑了笑。

    云烟扯着唇角,回给陆建国一个比哭还难堪的笑。

    已经打了照面,磨蹭也不是办法,云烟大步走过去,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喊,陆建国已经出声了,“来啦。”

    “嗯。”

    云烟应了声,没配任何称呼。

    “我们换个地方聊聊?”

    “好。”陆建国满口答应。

    云烟开着车子,漫无目的,却不知不觉开到了陆宅。

    看着面前的这条盘山公路,云烟知道是去年新建的,瞥了眼副驾驶睡着的陆建国,心里仿佛压了秤砣沉甸甸的难受。

    不管怎么说,都算报了点仇了,为什么心里还是那么难过?

    “丫头,开车子可不能分心。”

    陆建国睁开眼,和蔼可亲地说。

    云烟一下子惊醒过来,看着蜿蜒曲折的公路,心惊不已,“谢谢爷……”

    “爷爷”两字渐渐湮灭在喉咙底。

    陆建国笑了笑,“孙媳妇,看来你还认我这个爷爷。”

    陆建国前一句称呼云烟为“丫头”,一个长者对所有疼爱女性的昵称,在云烟一声声若蚊蝇的“爷爷”之后,改口还叫“孙媳妇”。

    他看的明白,也识趣。

    云烟珉着唇瓣,不知如何回答。

    “爷爷来找你,你很为难吧?”

    云烟干笑。

    饱经风霜的脸上,两只深陷的眼睛依旧明亮深邃,夹杂着温和的暖流,像冬日里的阳光,落寞又温暖。

    “怕爷爷找你算账?”

    “爷爷不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

    陆建国一语双关,一则他明白这件事怪不得云烟,二则他懂云烟的难处。

    “不过,爷爷确实有求于你。”

    云烟诧异地看着陆建国,爷爷还相信她?

    “放心,爷爷也不能太为难你,爷爷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也不愿意见他,可是你离开的一年,是他心里跨不过去的坎。”

    陆建国胸口起伏着,眼底氤氲着伤心,放在云烟身上的视线缓缓挪向窗外,他一个发白将死之人,什么也不图,只希望自己的子孙健康平安。

    云烟靠边停了车,只见一直挺直腰板坐的笔挺的老人,此刻微微躬下了背,侧过的脸颊上,唇角微微颤抖。

    陆建国看着远处的山,用了半天的时间才平复了些心情。

    回过头,对着云烟说:“爷爷只求你一件事。”

    语毕,陆建国清亮深邃的眼里布满了泪光,喉结起伏了数次,才勉强镇定地说:“孙媳妇,医生说沧溟的情况非常不好,醒来的可能性越来越小。”

    云烟睁圆的眼直直地看着陆建国,双手不知不觉躬成了拳头,钻心的痛划过指尖,咬紧的下唇渗出了血,沿着口腔流过喉咙,落进胃里,搅的胃底一阵翻涌。

    ‘醒来的可能性越来越小……’

    无数遍,像复读机,不厌其烦地在她耳娲里叫嚣着。

    云烟缓缓地抬起拳头,堵着咬破的唇瓣,无声地滚着眼泪。

    因为一个叫着陆沧溟的男人,隔辈的俩人坐在车里,默默地流泪。

    “爷爷想让你对着录音笔说说这过去的一年……发生了什么,我知道对于你来说很难,可爷爷还想不懂事一次,求你对着录音笔告诉他……”

    告诉他了,或许他可以解脱了。

    爷爷哽咽不止,他们已经聘请了国外知名专家会过诊,结论与国内医生一样。

    醒来的机会渺茫。

    云烟死死地压着唇瓣,不让自己哭出声,也不让自己开口说话。

    “云烟,把你的经历告诉他,就让他走的痛快一点,不要留下遗憾。”

    陆建国放下录音笔,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往陆宅的方向走去。

    云烟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录音笔,半天,伸手拿过录音笔紧紧地攥在掌心。

    突然间,她不知道她的明天要怎么度过?

    他放弃了他自己?也放弃了她?

    “爷爷!”云烟突然冲下车,冲陆建国的后背“扑腾”跪了下去。

    陆建国急忙回头,扶起云烟,“孩子,你别这样,爷爷为难你了,是爷爷不好。”

    “爷爷,你帮我。”

    云烟声若蚊蝇,到最后只见嘴唇在动。陆建国面对着她,自然看见她嗫嚅的唇瓣表达了什么。

    这天夜里,陆建国以陆家最有威望之人的名义,从医院强行带走陆沧溟回了陆宅,更是谢绝了一切人的到访。

    为此,陆夫人相当不满,去陆宅闹过几次,被陆建国挡在门外。

    陆建国的原话是这样的,“你们收到通知时,便是陆家奔丧日。”

    所以,陆夫人但愿一辈子收不到通知,碍于小儿子生活不能自理,她只好飞往了美国。

    陆家大少爷陆沧溟昏迷不醒,成了植物人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海城。而陆勋辰次日由董事会宣布,成为陆氏集团新上任的董事长。

    海城,照旧国泰民安繁荣昌盛。

    “敦煌酒店”,欧阳戒大摆筵席。

    “他会来吗?”盛左问。

    欧阳戒睨了眼盛左,似笑非笑地举着高脚杯,持着勾人的桃花眼,玩味地说:“盛总裁,你都能来,他自然会来。”

    盛左的性子一贯沉稳,见欧阳戒如此,有些懊悔今夜来赴这场饭局。

    欧阳戒天生的八卦能手,举着杯子碰了碰盛左面前的酒杯,“听说你和陆少签了一份股权协议书?”

    盛左不悦地皱起眉头,这是他和陆沧溟之间的协议,当初为了阻碍陆沧溟伤害云烟,他甘愿送上门,与其说是协议,不如说给云烟补了一份嫁妆。

    他想告诉陆沧溟的是,任何时候伤害了云烟,他包括恒盛公司都会与陆氏势不两立。

    然而,最终,云烟离开,而他被自己的妈妈抓回去,派人24小时看着他,防止他去插手云烟的事。

    再后来,陆沧溟照合约赔偿了他,当然,他也没要,看着陆沧溟执着地寻找着云烟,说实话,他放弃了,他觉得从那么高的地方掉进滚滚江水中,她必然活不了。

    他放弃了,可是陆沧溟没有。

    再后来,他重新来锊这些事,他发现他所掌握的那个视频,再也打不开,他很肯定

    没人动过那张u盘,他唯一能想到的是当初的u盘里携带了特制的远程操控程序,在她和云烟看过后,视频也被他们删除的一干二净了。

    是谁这么处心积虑地设计这一切?

    云烟已经迷失在深深的仇恨之中,陆沧溟成了活死人,而欧阳戒,今天竟然约他和陆勋辰吃饭,摆明着结交新势力,撇开了陆沧溟。

    唉!

    盛左一个人默默地想了很多,想到后来以至于胸口闷的难受。

    “我出去透透气。”盛左直言不讳。

    欧阳戒耸耸肩,无所谓地说:“自便。”至于他八卦的事,欧阳戒觉得自己也只是八卦一下,有没有答案也无妨,他生性潇洒恣意。

    站在十楼走廊上的盛左,神情深邃而坚毅,在瞥见大厅出现的一对男女时,他的眉头躬起。

    视线随着男女而动,女人去了二楼,男人进了电梯一直往上,肯定的是往他们这层来。

    盛左当即一想,大步朝楼梯口走去,直到二楼,停了下来,抬眼,陆勋辰进了他刚出来的包间。

    睨了眼关闭的包间,盛左敲门。

    云烟刚进屋,准备来个全身spa好好放松。听见敲门,想着是不是陆勋辰,便重新穿好了衣服打开了门。

    看清来人是盛左,云烟微微有些吃惊。

    盛左见她穿戴整齐,二话不说推她进屋,顺手就关上了门。

    “盛总裁……”

    云烟话还没说出口,盛左急言:“云烟,我问你,你们‘马来公司’幕后老板到底是谁?”

    盛左开门见山,他那天从云烟那里回去以后,总是觉得她办公室的灯架木雕太熟悉,绝对在哪见过!

    云烟转动着水灵灵的眼珠子,粲然一笑,“盛总裁,你搞的这么严肃就是问这个问题?”

    “回答我!”盛左急口。

    云烟微微一愣,盛左这么焦色,看来他的问题很重要,可是她不知道啊,她只见过一次,还背对着她的面聊的。

    云烟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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