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天州到客寝室向简德平通报情况,提出意见商量:“最好县、乡干部一起出动,非动员这个计划外孕妇引产不可。”

    简德平同意傅天州的意见。

    吃过早饭,傅天州、简德平、喜乐申等一行六人往山上爬。走了约一个小时,都有些累了,各自找石头坐下来休息。

    从山上下来一个年近五旬的汉子,和坐在前面的喜乐申亲热打招呼:“喜同志,你们这么多人到哪儿去呀?”

    “自己做的好事还不清楚?我们这么多人上山,就是专门来找你!”喜乐申绷着脸随口便答。

    汉子感到胡涂,不明白地问:“找我做什么?”

    “我们搞计划生育,你说找你做啥子嘛?”喜乐申码着脸,神情十分严肃地反问。

    汉子越发不知所措回答:“我、我连老婆都没有,你们搞计划生育与我有何相干,为何找我?”

    喜乐申不苟言笑、一本正经回答:“就因为你不找老婆,乡政府才派我们来找你扯皮。板凳上打屁——一股抵触情绪,我们党号召一对夫妇终身只生一个孩子,你倒好,连老婆都不讨,以实际行动对抗,干脆一个都不生,这是破坏计划生育,所以专门来找你的麻烦。”

    汉子哭笑不得,对喜乐申说:“涮什么坛子(方言,意思是开什么玩笑,涮坛子即开玩笑)?喜同志拿我这个单身汉涮坛子要不得。”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走去。

    一行人先还以为眼前之人是工作对象,这才猛然明白:喜乐申和鳏棍汉子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喜乐申真风趣,象你这样,回到家里不知两口子儇成什么样子?”简德平笑着问道。

    喜乐申满面认真回答:“唉,别提什么儇不儇,说起回家就有故事。每次回家,看到女人就来气,进屋之后,不说这不说那,先要找她打一架。”

    傅天州在旁边有些惊讶,不相信问道:“是不是哦?你们哪个打得赢,能干一些?”

    喜乐申脸上挂满得意笑容,无比自豪地说:“当然是真的,自然是我打得赢,不然进屋就打什么架,反正每次都是我把她按在下面整老半天,直到把她整投降了才得放过手。”

    大家明白喜乐申所讲打架含义,一个个开怀大笑。

    一路笑声不断,爬山也觉得轻松点,走了4个小时,终于爬上位于海拔千多米的山顶屏风村,走到妇女主任吴祚薇家稍微休息。

    傅天州给吴作薇安排工作:“吴主任,今天请你和我们一道去动员卜诗相夫妇。”

    “要得。”吴作薇满口答应。

    干部们继续前行,来到村长吴章华家。

    傅天州坐下就向吴章华布置任务:“吴村长,今天这么多人,专门来解决卜诗相夫妇的问题,请你也加入。”

    “你们县上、乡里领导下这么大的决心,爬坡上坎、不辞辛苦来解决村里的难题,我自然不得推卸责任。”吴章华露出佩服的神情点头回答。

    八人一道来到卜诗相家,遭遇铁将军守门。

    旁边住着卜诗相的幺爸,一家人都上坡干活去了,只有他的幺婶在家,正在厨房里烧水。

    傅天州进屋客气打听:“请问,您知不知道卜诗相一家人去哪儿了?”

    “不知道。”她脸上挂满黑霜生硬地回答。

    一行人走得口干舌燥,正想喝水,见她锅里的水快要开了,傅天州客气地请求:“您锅里的水,烧开以后能不能给我们一点解解渴?”

    她并不答话,自顾不暇忙这忙那,眼见锅中水开,撮了一撮箕剁碎的牛皮菜,倒进开水锅里,煮起猪食来。

    傅天州气得七窍冒烟,只差快要发作,但仍忍住了,走出来向站在地坝里的干部们说明情况。

    干部们七嘴八舌、故意大声商量对策:“卜诗相两口子躲起来了,就按有关规定先收宣传动员费和计划外怀孕费。”

    “人就见不到,找哪个收钱?”

    “下面正在修电站,有的是劳力,请几十个来,把卜诗相的房子撤了,檩子、桷子能够卖钱抵交。”

    “把他家房子撤了,一家人住哪儿?”

    “三间房子撤两间,留一间住就行了。”

    “对,就这么斗他的硬。”

    傅天州、简德平一直没有答话,静静听着同志们畅所欲言、一吐为快。

    卜诗相的幺婶出来,站在门边儿听大家议论,听了一阵,防备被人发觉,悄悄走到一边倾听。

    傅天州早已看见,知道有门路,望着她的背影,有意大声敲山震虎:“同志们说的意见可以考虑,但要看卜诗相自己的态度,再作最后决定,如果卜诗相真要顽抗到底,我就以乡党委的名义,去请电站指挥部安排劳力上山协助撤房。”

    干部们在地坝站了几个小时,太阳的余晖早已从西边逃循,看看天色将晚,春末天气,高处不胜寒,站在地坝里已经有些遭不住了。

    卜诗相仍旧没回家。

    喜乐申试着去下卜诗相家的大门,门臼一顶就松,一下子就把门下开了。

    大家进屋,从地坝里找来木柴,在火塘里烧火取暖,好一阵功夫才缓过劲来。有了火,把锅洗刷干净,烧出开水,用碗舀出来,轮流解渴。

    干部们还是在乡政府吃过早饭,天快黑了,一天水米没沾牙,一个个肚子里早已“叽哩咕噜”好多遍了,纷纷在闹革命。虽然喝了开水,但仍无法解决饥饿问题。

    “能不能想法去弄点粮食来,我们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傅天州对吴章华提出要求。

    吴章华起身,在卜诗相家查看,发现抽屉里有七、八斤大米,楼枕下吊着一小块腊肉,回来告诉:“傅书记,卜家有米和腊肉,煮来吃了再说。”

    傅天州征求简德平的意见:“简主任,行不行?”

    简德平明确表示不同意:“主人不在家,我们如果那样做,更会增大敌对情绪。还是请吴主任走一趟,从你家里找粮食来,可以借卜诗相的锅灶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