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费珏和二癞子一起,正坐在一户不太富裕的牧民家里,喝着茶,跟女主人唠着嗑,动员她把儿子巴根送到黑水支队去。(小说文学网)巴根喜欢舞刀弄枪,身体棒得像头牛犊子,也愿意当兵,可就是做母亲的死活也不让去,说是枪子儿没眼,当兵太危险。

    一方是掰开揉碎地动员。

    一方是好说歹说不松口。

    终于,女主人有了松口的意思。

    突然,都王爷带着七八个随从闯进了屋,一起来的还有老葛。

    巴根他妈一看,进来这么多背枪的,又大多不认识,没见过这阵势,害怕得不得了,闪身躲了出去。

    “是什么样的香风把您老人家吹到这里来了,哈哈哈!”费珏打起了哈哈,做出了穿鞋下炕的样子。

    “呵呵呵,元队长,噢,对了,现在应当说叫你费队长了,你可是真难找哟!”都王爷皮笑肉不笑地坐在了炕沿上,挥挥手,那几个带枪的随从都出了屋。

    “王爷,您老人家亲自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呀?”

    “本王还真有件大事儿想跟你商量商量。”都王爷给老葛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下边的话让他接茬儿说。

    “王爷要在咱们黑水地方进行蒙古自治,不受共产党领导,也不受国民党的指派,请你助一臂之力。”老葛接着都王没有说完的话说:“你是我们眼中的英雄,可你也是头顶着王爷的天、脚踩着王爷地的平头老百姓,都应当跟随王爷闹蒙古自治,想你也是欢迎的喽,那么就把队伍拉过来吧,王爷还是信得过你的,还是很欣赏你的能力的。”

    几句话之后,费珏总算是听明白了,原来都王爷想在黑水搞蒙古自治,既不受共产党的领导,又可以跟国民党讨价还价。这可真是“站在山顶的马背上放屁——响的高”哟!如果是在头两天,还有可能!可现在是不可能的了!想到这里,费珏一抱拳头,不咸不淡地说:“谢谢王爷的厚爱,只是我费某人已经答应跟着共产党走了,一马不备双鞍,好女不嫁二夫,这事儿恐怕……”

    “你想靠上共产党的这座山头呀,千万别忘记我们都是成吉思汗的子孙,最起码是生活在成吉思汗的土地上!共产党的八路军站在我们蒙古人的地盘上,也是本王的庶民,都得归本王管,你一个小小的队长有什么牛*的!”还没等费珏把那“没商量”三个字吐出口,都王爷就恼了,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说,我可是作威作福的王爷,哪个敢在王爷的面前扎刺,真是反了天了!

    “费队长!”老葛见自己的主子发火了,怕把事情搞僵,连忙站出来打圆场:“王爷这也是求贤心切嘛,恨铁不成钢嘛!你们的确是耍枪把子的,可跟那些耍把式卖艺的也是一个意思呀,谁给钱都得耍上一场的吧,有奶便是娘,给钱就中。现在这明眼人都知道,国民党和共产党这场‘楚汉之争’是不可避免了,到底谁能成事儿还不一定吧。可有一宗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那就是不管这两帮子人如何争,怎么抢,到头来要想在黑水站住脚,没有咱们王爷的面子,哪个都没戏!现在正是王爷用人之际,多好的机会呀,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呀!兄弟,过来吧,咱们一起跟着王爷走,那是没错的,王爷不会亏待咱们的!”老葛感觉自己的这番话那是动情又入理,相当的有水平,比那米国总统的讲演还要米国。这要是生在米国,就是米国总统的料儿了。

    “老母猪钻进干草垛,拱个乱七八糟;营子东头狗叫,营子西头的狗也叫,这都啥年月了,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吧。”费珏对老葛的演讲却不以为然,还是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个狗奴才,真是土狗也想咬月亮一口吗?”都王爷真的有些压不住火了。

    “他这是话里有话呀。”其实,从老葛的本意上来说,也是不愿意让费珏过来的,一山难容二虎,既生瑜,何生亮呀。

    “哈哈哈……”费珏一仰脸,一边紧着腰间的宽皮带一边跳下炕:“我是个没喝过多少墨水的人,也不会咬文嚼字,我的话没弯没角,王爷您是个贵人,一听就懂,就当我放个屁吧!”

    “你既然不仁,本王也就不义了!”都王爷把那张油光光的白脸子一耷拉,使劲地咳嗽了一声,那几个躲在屋外的家伙就蹿了进来,把费珏和二癞子抱住,枪也被捋了过去。

    “这回你该随本王走了吧,细胳膊还能扭过*腿吗?”都王爷得意洋洋地说。

    费珏呵呵一笑,把空枪壳子往身后一转,又一屁股坐在了炕沿上,显得非常的泄气。

    二癞子心领神会,朝都王爷的身边挪了挪,突然从怀里抽出一把马牌的小撸子,对准了都王爷的脑袋瓜子。

    “还缴吗?我这里还有一把呀,只要你都王爷能取了去。”费珏说着,也从怀里抽出一把小撸子,对准了那几个呆若木鸡的狗腿子。

    “快把费队长的枪还给人家,有话好好说嘛,误会,纯粹的误会,都是自己人呀!”老葛也是个老江湖了,王爷的威信还是要树的,现在只有他来面了,连忙来个见风转舵。

    “玩笑,跟队长开个玩笑,呵呵呵。”到哪儿都有脑袋瓜子转悠得快的主儿,一个随从讨好把枪还给了费珏和二癞子。

    屋里的紧张气氛稍稍地缓和了一些。

    “王爷,很对不起呀,爹死娘嫁人,各走各的路吧。”

    “本王是为了蒙古人的团结一心而搞自治,得不到你的支持,本王深感遗憾!看起来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哟,那就不强求了。”

    费珏和都王爷都打着哈哈,出了屋,二癞子已把备好的两匹马牵到篱笆墙外去了。都王爷的随从都站在窗下,尽管心里是十分不服八个不忿的,可表面上只能干瞪眼了。

    费珏从木壳子里抽出驳壳枪,叫开狗头,走出了院子,一扯嚼环,左脚纫镫,腾身上马,一抖缰绳,两匹马飞快地拐过墙角,向远处驰去。

    费珏和二癞子走远了,都王爷那满肚子的火气没处撒,朝着一个看着不顺眼的随从的屁股上就踹了几脚。

    都王爷的随从们开始埋怨起老葛来,怪他把人放走了,应该下令绑回王爷,狠狠地揍,往死里打,没有不认熊的。

    “三国的诸葛亮,对南蛮子孟获为什么能够七擒七纵呢?主要是想收他的心,他的心不随你,光绑上他身子有什么用呢?这叫移花要挖根,要人要收心嘛!”都王爷上了马,摆起了谱儿,训起了话。

    费珏回到黑水,捎信儿给白冰,说了都王爷这事儿。不久,白冰也捎信儿给费珏,认为这件事儿办得有些欠妥,都王爷也是可以争取的对象呀。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党呢?连骑在穷人头上拉屎尿尿的王爷也要招安呀。早知这样,就不脱裤子放屁,费二遍事儿了。”费珏对白冰的意见有了看法,可他还是硬着头皮走进了都王府。

    有十二万分的看法,可该去做还得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