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大串眼泪顺着元占元的腮帮子流到了前胸上。【小说文学网】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呀!

    这一夜,元占元在炕上烙起了大饼,翻来履去,思前想后,就是睡不着觉。

    天快要亮的时候,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吱吱吱——”一阵清脆的口哨声响过,弟兄们已把马肚带紧好,飞身上马,集合在了大院中央。

    “弟兄们,我们要出去一趟,听我的命令。”元占元大声说,像喊。

    队伍排成两排纵队,顺序地走出店门。

    黄洪山站在柜房门口,望着远去的马队,不敢问,也不能问,也没必要问。住店给钱,人走店不留,这是老一辈儿传下来的理儿。

    元占元带领着马队浩浩荡荡地从西门出了黑水城,到附近的一个僻静山沟住了一晚上。第二晌午,元占元又带着他的马队回到了西城门口。

    大当家的葫芦里到底装的是什么药,弟兄们都很纳闷儿。

    大门紧闭,城门楼子上已经由原来的两个岗哨增加到了八个。

    “大当家的,你们可回来了!把王爷可急坏了。”王五在门楼子上大声地打着招呼,迫切而又亲热,既像见到了亲爹,又像是盼到了救星。

    “昨……天……你们……啊就那个一走,有……有……人就传来了,说……说……说是大……大……啊就大当家的跟都……都……王爷谈崩了,撤……撤……那就撤走了。今天……一……一大早,就在……城……城外聚集……了不少人,要……要……抢……抢……啊就抢兴农合作和鸦片组合的东西。现……现……现在还有人在……在……北门和……和……东门鼓捣事儿……就……就……西门安静!”李三一边说着一边爬下楼梯,打开了大门,到了元占元跟前,这才结结巴巴地把话说完。

    元占元一听,火冒三丈,昨天之所以出城,就是想知道会不会有人趁火打劫,真他妈的财迷心窍了。

    队伍进城,回到了黄洪山的车马大店,留下十几个人在店里喂马、放哨。元占元带上三十几个人来到了闹得最欢的北门。

    登上门楼子一看,黑鸦鸦的一片,足足有几百号人,有十几个人正抱着根木柁叫着号地撞城门。

    “走开,快走开,再不走就放枪了。乡里乡亲的有话好说,伤了啥也别伤了和气呀。”门楼子上的人在苦苦相劝,就差跪下磕头了。

    “日本人滚蛋了,警察和当官的也都凉锅贴大饼——蔫溜了,他们扔下的财产维持会想吃独食儿,那可不中!大伙儿可都想摊点儿红花。”

    “对呀,吃独食可不行。”

    一呼百应,群情振奋,发财的机会就在眼前了,再加把劲儿就到手了。

    “住手!”元占元把腰板一拔,站在城门楼子上厉声大喝:“有我在此,看你们谁敢扎刺,当心你们的脑袋。”

    “满洲国都完蛋了,你算老几呀,你是谁呀,哪个衙门口儿酸挑泔水的!”一个不识好歹的人大叫着。

    “你敢报个号吗?我们好快点儿送你见姥姥去。”另一个不识好歹的人也大叫着。

    “我是元占元,元字的老大,怎么着呀,想送谁见姥姥去呀。”说完,抽出驳壳枪,朝天就放了两枪。

    撞门的不撞了,叫喊的不喊了。

    “元字当家的,我是平东洋呀,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从城门外的人群里走出一个瘦高个儿。

    元占元定睛一看,这不是宝老十嘛!

    宝老十原本是个不务正业的家伙,见日本人走了,也来了劲儿,觉得浑水摸鱼的时机到了。于是,他就联络了几十个地痞,拉起了一杆子人马,起了个唬人的名号叫“平东洋”。

    几天前,宝老十曾带着人围攻过黑水城,打算发一笔横财。没想到的是,都王爷放出风儿来,说是元字归顺了他,马上就要进城了。宝老十在心里一掂量,还是赶紧撤吧,元字兵强马壮的,不好惹呀。宝老十一走,剩下那些想拣点儿“洋落”的老百姓也就群龙无首,自动地散了。昨天,又有消息说是元占元跟都王爷谈崩了,人马已经拉出了城。宝老十一听,机会又来了,这才又带着他那十几个人,几条破枪,再让几个小混混扮成老百姓,架秧子起哄,打算继续围城。

    “大当家的,你现在也是没娘的孩子,过来吧,咱们合伙做生意,抢了黑水城,咱俩二一添作五,你就是这城里的老大,我当老二。”宝老十也不是个善茬儿,见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宝老十,你个瘪犊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老元怎么能跟你这样的孬种为伍呀。”说着,元占元打开枪壳盖儿,抽出二十响的驳壳枪,扳开狗头,见五十米的一棵小树上正落着个花喜鹊,甩手就是一枪。

    枪响鹊落。

    “有我元字在此,看谁敢扎刺儿!”

    宝老十见此,后脖梗子直发凉,只好放弃了眼看就要到嘴的肥肉,给人群里的地痞们发了个暗号,灰眉土脸地跑了。

    “好呀,真是英雄呀。”元占元走下梯子,双脚还没沾地,就听到有人在身后鼓掌叫好。

    回头一看,是都王爷。

    至此,一场好戏落下帷幕。

    都王爷给枪给粮给酒给肉,元占元和他的元字心安理得地驻进了城里。

    话说这一天傍晚,岗哨突然来报,说是有两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叫花子病倒在了大车店门前,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嘟囔着说是要“入伙”。

    元占元一听,两个要饭花子要“入伙”,也就没太当回事儿,挥挥手,告诉那个哨兵:“给他们点儿吃的,再找个郎中瞧瞧,如果没啥大碍就让他们走吧,咱们现在不缺人,即使是缺人也不能要这不知来路的货色。”

    哨兵答应了一声,出去了。

    元占元正恼着,为了一个女子。

    这个女子叫翠花,是黄洪山的独生闺女,快三十了,还没嫁人,心气高着哪,曾放出风儿去,本姑奶奶只嫁那种横刀立马的英雄,其他帅哥请靠边站吧。

    自打元字住进这个大车店,翠花就春心大动,有事儿没事儿地总喜欢往元占元的屋里跑。

    “姑娘大了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怨仇哟。”黄洪山也曾暗示过,但元占元就是不点头,更不开口。

    因为,英雄的心早有所属,他在等他的那个她,他也知道他的那她也在等他。

    “元大哥,你睡了吗?”一个女子的声音传进屋里,脆生生的像是腊月根上的酸菜。

    真是怕谁来谁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