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新兵训练结束,张平分去汽车运输二连,大鸿、张军亮、韩泉河、周志彬等二十人分在汽教队。新兵连干部和教练班长各自回原单位。肖雪峰正式提升为汽教队副队长,董鲁汉原是汽教队的教练班长,内部轮换到了生产班当班长。

    大鸿和几个分在一起的同学沉浸在欢天喜地中。韩泉河说:“我们分到汽教队,学开车便是顺理成章的事儿。学到了这一套技术,即便在部队混不出个模样儿来,三年两载复员回去,也算抱住了一个‘铁饭碗’。”张军亮说:“嗯,马达一响黄金万两嘛。看来几个当兵的同学中,要数泉河最实际。”周志彬说:“其实,我倒不在乎分在哪里?因为不管干啥都是部队建设的需要。”大鸿淡淡一笑没吭声,张军亮说:“得了得了,周志彬。谁不知道你有个当公社书记的好爸爸,别说来部队度上一身‘金’回去,就是坐等在家里,招工招生对你来说也象江太公钓鱼稳坐钓鱼台。你这样说即便想达到什么目的,可非得在老同学们面前装腔作势吗?真是的,心里再想吹高音喇叭也该看看场合嘛。”周志彬愤怒地瞪张军亮一眼走了。

    下午,汽教队宣布分配新兵的具体工作,张军亮到部队卫生训练队学卫生员,大鸿、韩泉河、周志彬到生产班,另有五人到炊事班,其余的人参加即将开始的驾驶员培训。韩泉河在大鸿身边悄声叹道:“唉,真是冤家路窄啊。”“热闹才能唱好戏嘛。”随即董鲁汉带着大鸿他们来到隔营房几百米远的生产班寝室,它左面不远处是养着一百多头猪的猪场,右面半包围着的是平展展的几十亩菜地,积雪刚刚融尽后的菜地,泛出一片片浅绿色。一走进门儿,董鲁汉就吼道:“抓紧整理内务,别以为在生产班种菜喂猪就可以唏哩吗哈的。”吼罢坐在自己的单人铺上跷着二郎腿,踌躇满志地卷莫河烟。周志彬象在新兵连一样立刻忙乎起来,韩泉河凑近大鸿耳边嘘道:“你看姓董的那样儿,不就是管着三个兵的官儿嘛。呸!”大鸿悄悄拽他一把说:“我们整理内务吧。”

    汽教队开训,生活与训练进行了一年一度的调整。原来全队在食堂就餐改变为只有炊事班和队干部照常,各训练班和生产班都得把饭打回寝室吃。张平又从汽车运输二连选来参加这期的驾驶员培训。一天中午,西北的春阳揉搓得人们软绵绵的。大鸿韩泉河从食堂里把饭菜打回寝室,董鲁汉吃罢一抹嘴儿出去了。他们三个收拾停当,韩泉河扑在铺边上打盹儿,周志彬坐靠着铺沿读毛选,不时地磕头求神拜佛。大鸿拿出刚收到的华梅来信:亲爱的,你好。

    你的前封信我收到几天了,由于现在农村掀起“学大寨赶大寨”和“大干快上”的热潮,生产队把我抽到了改土专业队。队里把挑田泥上山与石骨混合造‘高产田’的任务分到人头上,你知道我的体力……但我不甘落后,这就往往要比别人早出晚归,一直拖到今晚才拿起笔来。亲爱的,此时此刻你在干什么呢?她多想你神话般地飞进屋子或从地里钻出来……门外屋檐上嘀着嗒嗒嗒的春雨,仿佛是一颗颗思念的泪珠儿。亲爱的啊,相思是最苦涩的,但又是最甜蜜的。她是心与心的磨合,灵与肉的期盼和等待。

    首先告诉你,你爸对我俩的事儿让妈把思想工作全做通了。现在我到家里去,再不用担心他把我轰走或红眼睛绿眉毛的对我。只是我家的两个顽固派仍然顽固不化。但我坚信我们的爱,总有一天会让这两块石头动情的!

    亲爱的,我从字里行间感觉得到你的隐隐忧郁。虽然我无法体验到大西北刚过去的冰天雪地,即将到来的火炉般的灼热,可我完全能想象到你竭尽全力后,而天不随人愿,那内心深处的苦涩与迷茫。也许空空如也的时代早就已经注定了我们这一代人,无论怎么挣扎也不会满载而归的。世事本来就变幻莫测,连诸葛亮都慨叹三分人算七分天意,何况是你我这些红尘中的凡夫俗子呢?只要尽了力,其结果怎样就随它去吧。亲爱的,我既然是满怀着憧憬与期待送你去,也就自然准备好了迎接您两手空空而归!

    你还在坚持写诗吗?这个美丽的画饼虽然不能充饥,可它的‘丽质’是成千上万的‘面包’无法交换到的。亲爱的,如果鱼和熊掌从来都不可以兼得的话,你就果断地选择熊掌吧,因为度日的小屋和面包一定会有的!

    亲爱的,如果您此时正在熟睡中,一定会做着一个好梦,因为她早就融在了您的梦境里;假若你此时正在忙碌,请摸摸您胸腔里是否多了一颗心在跳动?

    啊,亲爱的,还忘了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昨天吴春旺与陈婉花好月圆。他俩让我转达对你的感激之情。遗憾的是吴春旺在婚礼上突然痴狂发作,不依不饶,大吼大叫着他的“丽莲”让家人既难堪又无奈。没想到陈婉跨上去拽着他的腮帮子,“啪啪啪”扇他三耳光,他竟然立刻就清醒了,婚礼又才继续进行。这虽让人哭笑不得,可毕竟是一幕喜剧。唉,只是江丽莲仍然杳无音讯。

    ……

    张平突然闯进来抢过大鸿手中的信,晃一眼哈哈大笑道:“泉河,快来欣赏罗曼蒂克的恋爱信。”韩泉河抬头看着侧边学毛选的周志彬撇撇嘴,说:“张平,影响人家学毛选,你担当得起吗?”

    大鸿趁机夺回信,张平盯着周志彬说:“志彬,你小子装腔作势干吗?谁的肚子里有多少货,几个老同学的心里谁没底儿?”“张平,我伤着你什么啦?”“好意思说,你的眼神比用刀子砍人还痛。”周志彬不悦,将手上的毛选丢在铺上裹莫河烟。大鸿说:“张平,你怎么象军亮一个样,一进屋来就挑起战火?还是讲讲安定团结好哇。说说吧,有何贵干?”张平看着周志彬打起哈哈说:“志彬,你看你小子的心眼儿太小了吧,几句玩笑话也输不起。来来来,让我向大家报告个新鲜事儿,为大家冲冲喜。”他说着象小孩儿似的走过去,强行拉起周志彬韩泉河围到大鸿身边,张开双臂把几个头箍成一团神秘地说:“昨晚我就象贾宝玉游太虚幻境,见到叶水芬后,又象吴春旺疯狂的去追江丽莲,结果醒来兜着一裤裆的浆糊。”

    开心笑罢,大鸿说:“我告诉你们,春旺的病已经好了。前不久他同下乡的女知青陈婉结了婚。只是婚礼上他又突然痴情发作,大吼大叫着他的‘丽莲’结果让陈婉‘啪啪啪’扇他三耳光,他立刻清醒了,婚礼最终圆满举行。”

    大家听罢惊异地看着大鸿。张平说:“大鸿,真这么神?你不是在编聊斋吧。”“你们还记得他病后失踪的事吗?”大家点点头,大鸿说:“我在资阳大街上撞见他时,同他在婚礼上的情形差不多,我对他的痴狂束手无策,恰巧碰上陈婉,没想到陈婉跨上去‘啪啪啪’扇他三耳光,他立刻就清醒了。”张平又打着哈哈说:“是吗。看来,龟儿子春旺这个情种,真该打!”大鸿叹道:“唉,华梅信上说,春旺心目中念念不忘的‘丽莲’至今仍然下落不明。”